火炮肯定没有什么太大的准头,不过六门炮对准城楼的方向,还是可以保证一个范围的杀伤。
张千总和站在他身边的那几名城头卫兵,都是被呼啸而来的金属弹丸打成碎片,城头上剩下的是散碎的血肉。
这几炮打上来,城头剩下的那几名士兵当即不敢继续呆在城头上,鬼哭狼嚎的朝着城下跑去。
“装药装药,城上只要是有人冒头,就给我开炮轰下去!”
炮队的统领郭梁在火炮的边上大声吆喝,显得很是兴奋的模样,炮兵们的干劲也很高,一边呐喊答应,一边急忙的刷洗炮膛装填弹药。
不光是炮队的炮兵这么有劲头,其余各队也是差不多,胶州营的士兵在那种强调纪律性,和强调集体意识的氛围之中,知道自己作战是为了保卫家乡,保卫自己得到的温饱生活,并且为自己和家人讨到更好的生活。
这就是他们意志的根源,而在兰阳城下的这个战斗,却多少有了点娱乐的兴致,左军的肆无忌惮和凶狠残暴,已经是经由各级军官宣讲了下去,虽说这兰阳县城内的左军兵马同为官兵,但干掉这样的禽兽,胶州营的士卒并没有一点的心理负担。
人人都是心中躁动,感觉自己是替天行道的英雄,这等事回乡可是可以和乡亲父老大肆宣讲的。在兰阳县城地东门。李孟集中了九个营,而其余的三个城门之前,每个城门前面是一个营的步卒。另外马队随时保持机动,对方若是不在东门出城,马队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兰阳城中地左军士卒也都是经历过许久战斗的老兵,尽管实在是草包了些,城楼上的那炮弹轰打,还有几名士卒跑了下去,很快的,张游击和一干军官都是知道了。听到这个情况之后都是吓了一跳。
第一反应就是闯军是不是打回来了,听到那城头上跑回来的士兵禀报,才知道城外可能是大明的官兵。
这张游击的脑袋还有些糊涂,在座的各位军官脑袋也都不算清醒,有地人甚至连衣服都还没有穿好。
“会不会是城外有什么误会,老刘,你上城去跟下面喊一喊,说咱们也是大明的官
指派了一个人上城头去沟通,本想回去睡觉,这张游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冲着在座这些哈欠连天,看模样也是要回去休息的军将大声的说道:
“一帮混帐,都把衣甲披起来,把手上的人马都聚拢,不要再在民宅里面养猪。”
“张头,城外的不是官兵吗,咱们怕什么……”
“日你x的,少给老子呱噪,快些去做,无事了你在回去搂着那婆娘睡也不吃。都快点去给老子准备,那个晚了,老子的刀可不客气!”
张游击在这里骂骂咧咧,把这些满心不情愿的军官都给驱赶了出去。这张游击早就是打亲兵去召集直属的兵马,等说完之后,差不多已经是集合完毕,直接带着就朝东门跑了过去。
尽管尸体都被丢在了城外,可城内处处可见被杀地平民百姓,空气里面的味道已经不太对,张游击心中想道:
“这些兔崽子快活完了也不收拾,还得再清理一遍。要不然非得疫病不可……”
县城不大。很快就到了东面城门那里,那名派出去喊话的军官比他早到一步。张游击还能听见这军将的喊话,然后又是“轰轰”几声大响,就看到那名军官的手下哭喊着从城楼上跑了下来。
边跑边大喊着什么,看着精神都不太正常的模样,几名亲兵架着这手下来到张游击的跟前,那手下哭喊着说道:
“大……大人,被炮炸烂了……”
仔细看着手下的身上,还有些碎肉血块的模样,显然是炸烂了迸溅而上,尽管张游击和部下们都是禽兽一般的屠夫,可看到这样地景象还是忍不住一阵恶
这时候,其余几个城门的守城士兵和军官也都是过来报信了,各个都是惊恐欲绝的神色,过来就喊道:
“被围住,被围住了。”
“四个门都有兵马,看那旗号,就是河边那山东的军队……”
还有一名小军官凑到跟前说道:
“会不会是搞错了。”
听到这话地张游击一巴掌就是扇了过去,恶狠狠的说道: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咱们插在城头上旗帜,他们眼睛瞎了看不见咱们是左大帅的兵,这是明摆着要过来和咱们火并!!”
这张游击转身恶狠狠的说道:
“去城内把所有的兵马都给我集中起来,娘的,一支山东兵马还想和咱们这样的老军打,谁要是还搂着女人睡觉,直接砍了!!”
他手下地亲兵四散而去,张游击却又是命令几名亲兵,拿着刀逼两名小军官上了城头,这两名小军官上城之后,也是吸取了前面地教训,哪还敢立着身子走过去,索性是趴在城头的砖面上,匍匐着爬了过去。
城墙上那些坑坑洼洼地不算,还有些先前被炸死的那些人的碎肉,恶心的不得了,靠近了垛口那里,也不敢起身,直接扯着嗓子大喊道:
“城内的也是大明的官兵,太子少保、平贼将军左大帅的兵马,城外的各位千万不要误会,以免自家人伤了和气!”
“轰!”的一声,城下又是打上来一炮。不过看不清楚人在什么为之,炮弹正好是砸在城楼上,砖石四溅。那两名小军官急忙地用手捂住脸,那些砖石的碎片把手都是划开了不少小口子,疼的要命。
这声势地确是吓人,两名小军官自然也是恐惧异常,但却不敢下去,这些亲兵手里拿着刀剑也是要杀人的。
这炮打完,城下也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胡说八道,城中怎么会有官兵。分明是你们冒充左大帅的兵马,在城中肆意为恶,今日间我山东兵马到此,正是为民除害来了!”
左军的两名小军官刚要说话辩解,猛然间却打了个寒战,惊骇的想到,官兵围攻流贼,最起码都要说个“投降招安不杀”,可今日间直接的说道“为民除害”,看来要大开杀戒。
这张游击也不含糊。已经是纠集了三千多人打开了兰阳县城的西门,按照城头上那些手下的回报,说明对方把大部分地兵马都是集中在了东门,自己集中优势的力量从西门冲出去,只要能和开封城外的其他左军兵马汇合上,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左军进兰阳城的时候,既不愿城外的其他的兵马进来,也不愿城内的居民跑出去,索性按照守城的方略,把城门洞。用东西堆积了起来,这次要出门这搬运还真是要费些力气,下面军官们拿着刀剑逼着士兵们快些动手搬运。
也有人偷偷的盯着城外的动静,那城外也就是一千人左右地人马。没有什么实力的变化。
城门洞的杂物搬空,张游击和下面的军官挑选了各自手下那些敢打敢冲的亡命,排列在队伍的最前面,空出了一片区域。
一声命令,城门被士兵们用力的拉开,这些挑选出来的前锋亡命,高举刀枪,呐喊着冲了出去。
这的确实是很突然。这些士卒的冲击也很是凶猛。并且是以多打少,城内地左军兵马。那些被派往其他城门守备的军官也都是朝着这兰阳县的西门跑,心想你老张自己纠集兵马跑,可也别把兄弟们丢在城里面。
人在这西门聚集的越多,这张游击也是越有底气,那些冲锋地冲出去之后,迅的让自己直属的兵马也是准备列队。
两个波次的冲击,人数上又有优势,张游击很有把握。
在这城外等待的是马罡属下的登州军某营,这个兵队的上上下下看到大帅率领本阵兵马在东门列阵,都觉得战斗肯定是在东门生,自己这边应该是没有什么战斗可打。
偏偏这西门和东门相对,距离是最远的,那北门和南门地没准还能有机会去打上一打,可这西门肯定是没戏了。
虽说预计没有什么战斗,但该做地总是要做,火铳兵在兵队的前面,弹药上好,长矛兵则是排列着队形站立。
城头上那几名哨兵,早就是被火铳打下来了,城头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那火器地统领也是无精打采。
左右也是闲着无事,索性是校正火铳兵的阵型,眼下这两百名火铳兵可是整整好好的站了五排,队形比后面的长矛兵还要方整,看着这么整齐,这火器统领才嘿嘿笑着作罢。
不少火铳兵都已经是换了第二根火绳,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火头,免得火绳熄灭。
这些士兵突然看着正当面的城门被打开,一伙拿着刀枪的军兵蜂拥而出,各个都是被吓了一跳。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那名火器统领,他几乎从地上跳起来,咧着嘴大笑着吆喝下令:
“准备!!准备!!!”
火铳兵们虽然是站在那里不能乱动,可也是各个怪叫,当真是兴奋异常,心想愁没有战斗打,谁想到对方竟然送上门来了。
左良玉手下的兵马残暴凶残,这士兵们也有些过一天算过,过两天算是赚到,把平民百姓的性命不当事,也把自己性命不当事的亡命之徒,这些人抢劫掳掠最狠最凶,打仗博命的时候往往也是冲在前面。
城头上没有人,登州军的这一营也就是放心大胆地把队列放在了距离城门一百二十步的位置上。
这些亡命徒冲出了城门二十多步。最头里的那几个看着对方地火铳兵大呼小叫的把火铳抬起来,看着要射击的架势,脚步上稍微放缓。这也是个策略,就是因为明军火器习惯在射程之外射,先让对方打出来,趁着装药填弹的时候,再杀进去。
城头上见识过射程的那几位都已经被打死了,这些亡命徒还自以为得计呢,但脚步再慢,后面的人总是向前拥挤。还是进入了八十步的距离之中。
就看到那些火器兵队伍右侧的那个军官把手中地腰刀朝前一劈,大喊了一句什么,接着就是爆豆一般的连续大响。
“次第射击,开火!!!”
这次第射击是早就安排好的战术,反正这城门一开,人肯定是朝外涌出,尽可能的连续倾泻火力,才能造成最大的杀伤。
对方已经是冲到了七十步,第一排的火铳轰然炸响,冲在前面的左军士兵胸口开了个血洞。直接是惨叫着倒了下去,可后面的士兵还不知道前面生了什么,依旧是朝着外面涌,脚步根本停不下来。
前排的倒下,后排的冲上,同样地,胶州营的火铳第二排,第三排,五排的火器依次的打响,这次的队列调整的整齐。完全是好整以暇的迎战,在这种整齐的对列之中,火器的威力被挥到了最大。
第一排火铳兵打完,立刻是蹲下。后面的也都是这个动作,五排火铳在很短地时间内打完。
对面城中狂喊着冲出来的左军士兵一排排的倒下,但后面那些士兵却丝毫不顾得同伴的性命,还是拼命地推挤。
回头不可能,左军为了保证冲锋不退,可都是安排了督战队在后面,回头是个死,倒不如推着同伴们上前。消耗掉对方的火器。然后自己这帮人再冲杀过去,城门洞狭窄。退肯定是死,不如冲过去求活。
这么密集的人群,这么连续的火力,胸口中弹还好,最起码是个全尸。对面的枪口稍微颤抖下,这铅弹对着脑袋就过来了,度不快,可力量足够,有些士兵拥挤了几步,就看见前面的同伴脑袋好像是被棍子打中的西瓜一样,“嘭”的碎裂,鲜血四溅。
左军地这些兵确实是禽兽,又是在绝境之中,同伴地死和血肉没有让让他们恐惧,反倒是打了凶性,更是吆喝着冲锋。
所谓困兽犹斗就是这样的局面了,五排打过,这些左军地士兵听不见对方的火铳继续打响,脚步却更加的加快几分,按照常规,冲垮了眼前的火器队伍,就会有连锁的反应,后面的那些步卒也同样是冲垮。
现在他们根本看不见什么,眼前完全是弥漫的硝烟,一帮人狂喊着冲了上去,张游击爬上了附近的民居屋顶,看着士兵们朝着外面冲,第一个波次明显是脚步缓慢了不少,可外面火铳爆响之后,那些前锋的后队脚步明显是加快了。
看来这亡命的冲锋很有效果,张游击吆喝着下面的亲兵令,准备让等着的第二队跟着冲上。
火铳兵五排打完,火器统领的一句“左右分!”,按照预先的操练,五排火铳兵朝着左右两侧就跑了开去。
虽说已经有左军的士卒冲到五十多步的距离,但这个距离还是足够跑开了,火铳兵的跑开并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后排的长矛士兵的近战肉搏。
“弟兄们,火铳打完了,真正定胜负的还是咱们长矛兵。”
带队的千总拿着斧枪走在第一排的右端,扯着嗓子大喊道,士兵们大多是新兵,本来看着对方这么亡命血腥的冲锋应该是紧张,可看着火铳兵的射击,还有自家主官的鼓劲,各个都是热血沸腾。
听见这句话,都是齐声的呐喊,鼓点的节奏也是稍微的加快了些,胶州营带队的千总手中的斧枪放平,高喊道:
“向前,平刺!!”
第一排的士兵长矛都是端平,后面几排的长矛也都是向前倾斜,硝烟差不多也要散去。那些前冲地左军士卒也到了眼前。
到了跟前,那些左军的亡命前锋却都是有些傻眼了,这些亡命徒讲究拿着刀斧大砍大杀。而且使用这样的兵器,确实是对武技和战斗经验有一定地要求,这样也显得与众不同,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