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弘又深深看了一眼玉染的面庞,他看着玉染一如既往的笑颜,终是轻叹感慨,最后转身离开。
他明明早就知道玉染终会离开,可他的心里怎么现在就这么不好受呢?
只是,心情管心情,玉染对他的态度还是能让他明白过来的,他自己的路终归要自己走,他是别人代替不了的长孙弘。
玉染这时答应长孙弘会让他送自己的时候,确实是认真的。但她也确实没想到之后很快发生的一件事,那件事让她不得不更早一步地离开安国。
那是在五日之后,天色还沉,但天际远处已有白露,是众人还在安睡之时。
玉染早早清醒着,她睁着眼,目光却没有一个具体的聚焦点,似乎仍在出神。
这五日里玉染收到了来自各路的消息,皆是通报宁国周围的动向。其中昨夜收到华国疑有动作的时候,让她思量了许久。
可就在这时,玉染忽然感觉面上一阵凉风轻拂而过,让她立刻凝神坐起身。
“殿下。”掀开两间之间门帘的人是秦奚。
“秦奚,发生什么了?”玉染秀眉轻锁。
“殿下,刚才收到急信,应是华君所有发现,让华军一时间瞒过了我们安插其中的人,现在已向宁国北境围去。以前首当其冲领军布阵的人是卓姑娘,现在她还要作为赫连玉在宁国朝堂坐镇,有些应接不暇。
“而且从华国宫中也同样传来消息,华君因为四皇子失去踪迹许久已经震怒,所以一直在命人寻找他的去向,现在应该已经确定他在安国,而且算算时间就快要查到丞相府上了。所以殿下,我们非走不可了。”秦奚深深地望着玉染。
玉染也不犹豫,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东西,你也去通知苏久一声,我们在天亮之前就要去京城城门,宵禁一结束我们就出城。马车太显眼,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准备三匹快马比较稳妥。”
“可是你的手……”秦奚瘪了瘪眉。
玉染摇头,“我的手没事,这都过去那么多天,伤疤已经结痂了。左臂也已经开始恢复过来了,至少动起来并无酸痛之感。你就不必再说了,去准备吧。”
“好。”秦奚闻言,随即回身快步走出。
玉染环顾了一眼这间住了将近两月的屋子,眼眸略显柔和。屋内一片昏暗,外面的月色已是朦胧。
玉染其实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她走至桌案前,拿起火折子点了桌上的蜡烛,看见砚台里的墨还未干透。
她随手从一叠信纸里抽出了一张,拿裹了两层纱布的手轻轻握住了毛笔的笔杆,她用笔尖沾了沾墨,随后落笔书写。
她已经准备不告而别了,总不能连一封信都不留给他们。这个他们,有长孙弘,也有长孙宛然。
她写完之后,将信折好,一角压在了平日里她看的书册之下。
做完这个,她走回到床头,从床边拿起两卷东西。透过朦胧月色,隐约可见这两卷物件的颜色,皆是明黄,上面的龙纹清晰可见。
这是两卷当年颛顼帝颁下的赐婚旨意,其中一卷是容袭给她的,而另一卷是她自己的。自从那夜容袭送来了他的那卷之后,玉染便让人传信从宁国送来了她自己的那份。
正如长孙弘所言,容袭送来这份圣旨,也许是为了让她心软动摇。既然如此,那她也可以做同样一件事,有来也可有还不是吗?
再者,玉染就要离开安国,她觉得容袭必会得到消息。
既如此,玉染就要确保容袭不会阻止她离开。若是容袭真像他自己所言,他是真的爱着她,那玉染不相信容袭在此刻还硬是要拖住她的脚步。
而那份来自玉染手中的赐婚圣旨,正是能让容袭有所犹豫的存在。玉染需要的,就是容袭的犹豫。
若要说玉染卑鄙,玉染可以承认。但容袭与玉染一样卑鄙,他们都是在利用着对方对自己的情感在作祟。
说来也可笑,他们互相都能这么笃定,也不就是仗着对方爱自己。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秦奚回来了,他一袭青衫,带走的东西也是极少。他没有直接进里屋,而是站在外间喊了一声。
屋里又是传来窸窣的衣衫摩挲声,过了片刻,便传来了玉染的声音,“好,我们走吧。”
掀开门帘走出的玉染穿着一身干净的墨白相间的男装,外头披着一件玄色的斗篷,她玉冠束发,连面庞都已打扮成以往赫连玉的俊俏男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