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一片空荡,烛火在风吹之下发出细微的跳动声。大殿的地面上映照着两个身影,似乎他们之间还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你就不曾觉得可笑吗?”慕容齐背对着容袭,冷声拂袖说道。
容袭一袭白色锦袍,依旧是风雅如竹般的身姿,笑而不语。
慕容齐陡然转过身,他似乎被气得不浅,“华国是四国之首,华国的疆域是那安、宁两国加起来才足以相抵的。孤是这华国的国君,可你却从未给孤留下过任何颜面。孤幼时从未对你有过管教,但你是否也做得太过放肆了?私吞兵马、擅掌朝政,这些哪一样不是死罪,而孤可曾在众朝臣面前对你发落过?你总是和颛顼染一样,打着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难道你始终以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瞒天过海的吗,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华国?”
“父王做事‘光明磊落’,敢做君子。我容袭做事‘阴险卑鄙’,愿做小人。父王说得这些话,为的不就是证实这两点吗?”容袭的目光深邃,一眼望不尽底,而他的唇畔噙着浅笑,整个人看似平和,可掩藏在平和背后的却是一种逼人的锐气,”现在父王想和容袭说得都说完了,想得到的也都已经得到了,那父王还有什么疑问存在呢?”
“容袭?好一个容袭!离宫这么多年,你还真是爱极了这个名字。”慕容齐的眉间紧皱,双眼之中闪过阴沉之色,“你现在给孤听好了,你姓慕容,这一点一生都无法改变,你骨子里流得是慕容氏地血脉,这一生也无法改变。就连你心爱的那位明戌长公主,她灭了明戌她依然无法否认自己是颛顼氏一族,她仍旧流着颛顼氏的血,这是她一辈子都休想忘记的,她这一生都注定要背负着灭亲弑族的骂名,她会永远在血海的痛苦之中挣扎。说到底,你心爱的人也不过就是一个自私妄为,自作聪明,可以将自己的家族情义抛之脑后的无情之人罢了。
“所以,你给孤记住,你此生都得为了慕容氏而着想,也永远都不要想背叛孤。因为孤,绝对不会给你留下任何背叛的机会。你动一次手,孤就折断你一次羽翼。你算计一次孤,孤就会让你知道失去什么的滋味。慕容袭,孤的四皇子,你趁早收起你的那些愚蠢的想法吧!”
“父王当真是看得‘剔透’。”容袭轻笑一声,别有深意地说道。
“来人,把四皇子给孤带回云华殿,没有孤的允许,绝不能让四皇子离开云华殿主殿半步。”慕容齐不愿被容袭激怒,他冷眉一横,直接拂袖朝着殿中喊道。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便匆匆而来。
可再看容袭的姿态,似乎并无半点不适。他只是垂眸笑了笑,便转过身去,而几个侍卫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朝殿门口走去。
容袭没有回头看慕容齐一眼,或许也根本不屑看。
他从来都不喜欢慕容齐,或许在这个世上最能理解他这种复杂心情的人,也就只有玉染一个了。
今日听慕容齐说了这么多,其实有一点,是容袭最不赞同的。
慕容齐说玉染是个自私妄为、自作聪明,且可以将自己的家族情义抛之脑后的无情之人。但容袭知道,玉染不是。
说起来,容袭曾经还笑过玉染是个滥情的人,他说玉染把自己的情感都分给了身边的每一个伙伴,那会留在他身上的情感就少了。但是玉染坚持认为,那些愿意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是她值得用一生的时间去心甘情愿守护的。
有的时候,血缘真的是一种很虚无的存在。如果光凭着血缘就能束缚住世上的所有人,那真的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可唯独愿意在艰难时刻陪你走过荆棘,甚至努力付出的那些人,是玉染怎么都不可能放下的。
其实容袭知道,玉染从未忘记过她出生于颛顼氏,就算颛顼皇朝覆灭,她的心底也仍旧明白“颛顼”这两个字会伴随着她一辈子。她的情义只对于那些对她好的人,而对于那些要伤害她身边人的人,她会将他们当做敌人来对待。哪怕是共同毁灭,她也觉得自己做得理所应当。
自私妄为、自作聪明什么的,那更不必谈了。因为你能把一人愿意为同伴奉献的人说成是自私的吗?你能把一个有胆有谋的人说成是妄为的吗?你能把一个可以亲手覆灭明戌,且坐上宁国摄政王位置,将宁、商两国牢牢扣在手心里的人说成是自作聪明的吗?
都不能。
所以,自作聪明的人在容袭眼里,恐怕是华君自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