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卓冷烟总是在她的耳边不断地念叨着她与容袭的不合适,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呢?
从她如今对容袭说出的这一席话来看,她不是不懂,而是实在太懂了!
只是明明懂,却情不自禁。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还有情。
容袭好似很认真地将玉染的这一番话给听进去了,在玉染话音落下的一刻,他微微敛起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脸上的神情淡淡的。
但是半晌之后,他再次抬眸,眼底的神情在这一刻陡然变得不一样了。他紧紧地凝视着玉染地双眼,薄唇轻起道:“白雪与阳光虽说是两个极端,可若是真心愿意相守,那哪怕只是在阳光初现时温暖一瞬,那也是有过相依相守了。哪怕最后的结果仍是避无可避的伤感,可至少已是心中满足,得偿所愿。”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但却仿佛可以牢牢地抓住你心中的防线。
“若是它们虽然真心相爱,可白雪仍是希望阳光的出现让它的闪耀消失殆尽,那作为阳光,又真的该强求吗?”玉染偏着头,眼神晦暗地问道。
“若是真心相爱,死又何惧?”容袭笑着反问。在这一刻,他俊美非常的容颜之上似乎是重新容光焕彩了起来,任何的苍白无力都无法阻挠他此刻的心意,他似乎只是想用自己的真心,来回应这个听起来让人悲伤的话题。
这一瞬,玉染的心头是百般复杂的。
若是真心相爱,死又何惧?
容袭的这一句话,还真是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剜进了她的心里。可是,执念如她,又岂会轻易为了情而放弃心中所愿。
她不想再立于他人之下,不想再受人控制,不想再沦落到无能为力的境地,不想自己心中所顾念的那些人在因她而死。
“生是希望,死是绝望,却也是悲哀与放弃。四殿下,你不能死,赫连玉也不能死。因为在你们的心中,对天下的执念向来高于情爱。单单为情而死——不值得。”玉染眉眼微敛,唇角的笑意颇深,她的语气飘忽而温和,煞是好听,可出口的语句,却是仍旧薄凉。
容袭闻言,轻轻阖了阖眼,他的睫毛细长,阖眼的轻颤让他的长睫如同绚烂的蝶翼般铺展开来,为他平添了几分魅惑。
再睁眼开眼时,他的眼底是更加浓重的墨黑,可却是隐约有浮光闪烁。他侧眸瞧着玉染,眼底的神情是说不出的温柔。
就在玉染以为容袭不会再开口的这一刻,她放在床沿的一手手腕忽然感到了一抹细腻与冰凉。她落下视线看了一眼,发现是容袭正轻轻地抓着她的手腕。
“你觉得不值得的东西,在别人的眼里也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模样。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愿意做这件在你看来不值得的事情,那你觉得……她会回头吗?”容袭的语气低哑却轻柔,连同看着玉染的神情都变得愈发柔和了起来,漆黑的眼底似乎还带着几分期许的模样。
玉染因为容袭的话硬是一怔,她拧着柳眉看向容袭,须臾之后用着一种分外平淡的神情开口道:“四殿下,你也说了,这只是如果。以前的四殿下为了天下而将赫连玉当做掌中棋,四殿下现在对赫连玉保留一份念想,不过是因为她与你青梅竹马、相伴长大。如若四殿下的记忆恢复,想必便不会再说出此等无意义的话来了。”
容袭静默地注视着玉染,他张了张口,却最终是一句话都没能再说出口。
“四殿下,你好好歇息,红衣告退。”玉染从床沿边站起身来,这一次,容袭并未将其阻止。她微微往后退了两步,对着容袭轻轻福身,随后拂袖而去。
容袭望着她掀帘而去的背影,他沉默良久,最终薄唇轻弯,再次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无意义的话吗?
她说话果然毒辣啊。
不过,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容袭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似是已经安然入睡。
而就在与内屋一墙之隔的地方,玉染的后背轻轻地靠在墙面上,她微微地仰着头,目光却是并无焦距。她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仍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复杂而冰凉的感觉。
她到底……都是在做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