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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第二章 灯下尘(六)紫棠拥冰雪(1 / 2)

 故事的转折是在两年以后。

当初他们在溪边救下的女子,原是设在仓央宫偏僻火房里的杂役之女。

其父在两年后去世,她便从东南一隅的偏房调到正殿来服侍。

当时的仓央宫宫主还是晏安歌的父亲晏子期。

风华正茂的晏家十二代宫主晏子期正当壮年,阅女无数仍旧坐怀不乱,可以说是一位品节高雅、志趣不俗的中年帅大叔。

要说这偌大的仓央宫里妃嫔媵嫱、如花美眷数以千万计,可帅大叔偏偏看上了颜色清淡的芫荽,这品味可真是挺让人捉摸不透的。

话说当时芫荽给正在大殿诵诗习文的子期奉茶,不小心将杯盏打翻,茶水撒湿了他的书卷。

那可是晏家珍藏版的《山海志》,独此一本宝贝得不得了。

晏子期连忙擦拭卷上被水洇开的墨痕,但为时已晚,茶水还是淡去了扉页上的一小片字迹。

晏子期微有恼意,正欲发作之时,抬起头看到了慌里慌张想要帮忙却又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芫荽,不禁心下一恸。

许是看惯了宫中女子的浓妆艳抹,芫荽一身素衣、脂粉未施的清纯模样,瞬间让他动了春心。

于是,年近不惑的晏家宫主决定要将这位豆蔻少女纳入房中。

这本无可厚非,灵类是可以讨人类做老婆的。故事里早就说过,灵与人联姻,是灵度化众人,是值得歌颂宣扬的。

而穷苦的人类姑娘嫁给权倾一方的灵族老爷,况且还是个很疼人、很英俊的老爷,从此飞上枝头、锦衣玉食,怎么算也都不亏。

只要两头都愿意,就是件欢欢喜喜的大好事!

只是不承想,这芫荽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依,说她家从小教育严苛,没有通婚不同族的道理。遂投井上吊闹得满宫皆知。

啧,我想这芫荽真是个没文化的,看她这不懂变通的样子,其一,一定是没读过当代圣贤孔小丘的著作《论小语》,故不懂得“有教无类”的道理。

其二,不关心时政舆论,不懂得用发展得眼光看问题。不知道四海八荒现下正流行“合作共赢”的外交政策。

南澄说,男人头可掉,面子不能不要。

这本来是件小事,人家晏老爷很通情达理的,也没有要强人所难的意思。小姑娘梨花带雨哭一哭,求一求,依着晏老爷的好人心肠,这事儿也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这芫荽井一投、吊一上,仓央宫数百人抱着瓜子前来围观,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堂堂仓央宫主被拒绝了。

那这事就没得商量了。

好歹他晏子期是一宫之主么,这仓央宫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归他所有,更何况区区一个女人。

所以我和南澄集体总结:这个芫荽很笨,笨得不得了。

可是笨人自有笨人福。

围观的人群中也有心儿,她还记得当初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于是便央了身边的晏安歌救救她。

既然心儿开了口,他自是会去做的。晏少主只是去跟爹爹撒了撒娇,就把芫荽讨了回来,暂且留在心儿的殿堂之内做点侍墨奉茶的活计。

芫荽自是千恩万谢,许诺要在这南鸢殿内长驻,服侍小姐终生。

再说心儿的南鸢殿与安歌的北笙堂,本设在同一座院落之内,一南一北,相对而建,中间有一扇半月形拱门相通。

这一殿一堂原本分别为晏少主习文阅卷以及食餐就寝之处,只是自心儿来了以后,他便将大的那处让给她作了寝宫,自己只留了稍小的那堂院息歇,而平日里则改去北边的承华殿议事。

关于两座殿堂名字的来历,是灵族中广为流传的一段:

说的是一段远古传说,灵族少女宋南鸢和人类少年许北笙的传说。

天真懵懂的灵族闺秀宋南鸢,在人间修习时,遇到了街头小混混许北笙,二人不打不相识,慢慢在杀杀杀的过程中彼此了解,发现互相喜欢上了对方。

但那时确实不能异族通婚,灵与人在大道律法上也是不可以相恋的,所以终究未能得到南鸢父亲的首肯。

宋父逼迫南鸢嫁给她门当户对的表哥,好以此断了她对那毛头小子不可饶恕的念想。

可是南鸢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她的心意比一切所谓的世俗教条都来得重要。于是在大婚的前一夜,她选择了自刎狮山。

北笙知道后悲痛万分,日日在南鸢的冢边哭泣,直到泣出血泪来。

他的眼泪洒在冢上,竟从土里开出一支蓝紫色的花。

北笙认为这是南鸢的精魂所化,为它取名紫鸢花。

但是花开终究有花落的一天,春去花凋零,北笙也郁郁寡欢,终于心力交瘁,倒在了南鸢墓前。

一夜之间,茂盛的白苦竹漫山遍野。

宋父怜惜女儿,也被男孩深切的情谊所打动,于是便将北笙与南鸢合葬在了一起。

那之后的每年春天,人们就会听到用白苦竹做的芦笙悠扬地吹响在埋葬他们的山头,每每这时,就会有一只蓝紫色的鸢鸟飞来,久久槃旋不离开。

传说夜里,人们还会看到山上有一双男女,吹奏蹈舞,恩爱甜蜜。

后来这个故事传到天帝的耳朵里,感动了他,从此天地间也改了历法,灵与人被允许相恋。

心儿太喜欢这个故事,于是将他们的殿堂双双改了名字。

她说,没有什么能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如果有,那就换一种方式相爱。

我想,她是勇气可嘉的天真少女,但终究传说是传说,子虚乌有,人们可以依着自己的喜好篡改结局;但现实不是,现实是赤裸裸血肉横飞的战场,一个人的坚持,纵使你能孤军奋战以一敌百,也终究不过是死得更加英勇、更加荡气回肠。

这也许就是人们为什么要编故事,因为执念太深;因为在现实中,爱而不得。

当我将这通理论说与南澄听时,南澄点头表示赞同。并加了一句:

“什么执念不执念的,就是榆木脑壳转不得!男女之爱犹如上河之水。上河之水天际流,何必只取一瓢饮!”

我严肃地举起双手:

“嗯!说得对!非常赞同!小蛮这一瓢水,可以倒了!”

“哎!别别别!”南澄头摆拨浪鼓,慌忙掰下我的手。

转头又嬉皮笑脸,呲着大牙花子道:

“小蛮是甜甜的茶,倒了太可惜啦!”

我:“呵呵呵...”

南大傻子说的吧,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想得开的人可不能为爱作死。但当爱成执念,就容易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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