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攻克了魏军城外三道防线后,残存魏军全部退入城内,依托城墙以死守!
秦军依扶苏命令并未趁势攻城,反而在废城下重新构筑围困线,并且将魏军城外各道壕沟全部填平,障碍全部拔除,做好了攻城的一切准备。
三日后,扶苏在主营中召开军事会议,秦军各军主将尽皆到齐。
由于近日刚刚大捷,秦军只花了很少一点代价便攻克了以往碰得头破血流般的魏军防线,所以诸将领无不精神高昂、士气饱涨。
扶苏看诸将军容极盛,心中满意地笑道:“诸公,如今废城四面被围,城外一切障碍皆已被我军扫平,可以说,我军攻克废城的最后时刻已经来到!”
话刚及此,王贲笑道:“君上用兵之能,未将这回是心服口服了,竟把魏军败得如此之惨!如今废城四面被围,魏军虽然顽强死守,但在君上连番痛击之下已是强弩之未,只要我军挥师四面狂攻,料不过数日便可攻克废城了!”
扶苏笑道:“王将军所言甚是。我军在外征战已久,军力渐疲,必须速战速决。何况废城被克后还有魏国国都大梁这座坚城要啃!所以,我军必须在三日内攻占废城!传我军令:明日开始攻城,先破废城者重赏千金!”“喏!”诸将一齐应声。
废城,将军府军节堂。
十数名魏军主要将领齐聚于此,虽然人多,但室内气氛却是比较的压抑,看来最近连番大败之下,魏军们的士气损伤较大!
吴昊月大将军面色有些苍白,脸颊也比两月前削瘦许多,看着帐下诸将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禁不住有些黯然,皱了皱眉头道:“诸公,没想到这武安君扶苏小小年纪,用兵之能竟以如此犀利。如今废城四面防线被破,城中兵力已不足一万,粮食、辎重更是几乎损失殆尽。如此危局,诸公何以解之?”
一名都尉站起道:“大将军,我军拒守废城半年来,大梁未发一兵一卒、一粮一秣支援,以前尚能支持也就罢了,如此废城危在旦夕,还请大将军火速派勇士杀出重围至大梁求取援兵!”
一名副将闻言摇头道:“这不可能!大梁如今兵力也不过五万,自保尚且不足。如果派援军前来,必被城外秦军趁势聚而歼之,如何能进得了废城!更何况,大梁城中的那些权贵们只知道自己的安危和死活,哪里顾得上前线的将士,你要他们发兵救援真是想都没想!”
一名校尉闻言苦笑道:“正是,公等不见前日吴将军在废城屡败秦军,大王也只是封了个废城侯、大将军的虚号,未与任何兵马和粮草支援。如今废城危在旦夕,朝中的权贵们又如何肯派援军!”
“碰!”赵铁一掌击在桌案之上,怒声道:“权奸误国,秦军已经攻至家门,尚且只知歌舞升平,醉心享乐。魏王更是昏庸,只是听从奸佞,纸醉金迷。这样的朝庭,这样的昏君怎值得父亲为之卖命!”
吴昊月闻言怒道:“铁儿休得胡说,不许诽谤大王!”赵铁脾气一向耿直,顶撞道:“我没有胡说,如今父亲在废城拒守秦军半年有余,已经尽到了一个军人的责任。如今废城几近粮尽援绝, 已不能战,父亲当明兵法之道‘能战则战,不能战即走’,何必为如此昏君把命也搭上!”
吴昊月闻言有些黯然,摇了摇头道:“我身为魏人,尤其是一名军人,怎能临阵而逃,将国都屏幕障拱手交与秦军。真这样做了,不说我自己难以原谅自己,那战死的两万兄弟,他们的在天之灵又如何能够原谅我!”
诸将闻言默然:废城看看将破,大将军又不肯突围,看来大家都要随废城共存亡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名魏军匆奔而至:“报——,大将军,秦军有信射至!”
“噢,拿来我看!”
兵士呈上信件后,退下。
吴昊月打开锦盒,取出帛书,只见上面写道:“大秦武安君扶苏拜上魏国大将军吴:自我秦军攻魏以来,连战皆胜,所向披靡,却不料在废城之下屡屡受挫,至今未得前进。因此,本君对大将军用兵之能深表钦服。如今时势已变,废城被破只在旦夕,魏王昏庸,不足以引贤臣良将侍奉左右,大将军何不效法古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只要将军肯降我秦国,必有重用。如若不然,明日便是我军攻城之时,届时城破,必当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吴昊月看完,长叹了一声,对诸将道:“秦军要我等归降,否则明日便将攻城,城破后玉后俱焚、鸡犬不留!”
诸将闻言面面相觑:废城虽然城坚,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厚土城墙,若十万秦军日夜轮番进攻,恐怕久疲之下的魏军真挡不住数日!一时不禁都面有惧色!
吴昊月久在军中,见状便知军心已散、士气已泄,废城再无坚守希望。于是沉默了半晌方道:“如今,虽然本帅有心与废城共存亡,但也不能要求诸将和我同死。铁儿,你传为父将令:有愿走的,今夜你率他们连夜突围;愿为废城共存亡的,本帅将统领他们死守到底!”
看来,这吴大将军是打算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了,果然是一名坦荡忠臣!
赵铁闻言大吃一惊道:“父亲,怎能如此!若父亲不走,孩儿绝不会走,孩儿愿和父亲与废城共存亡!”吴昊月摇了摇头,厉声道:“不行,铁儿!我戎马一生,并无半点子嗣,如今城破在即,你若与我同死,我吴氏一门便从此绝后!你今夜必须走!”赵铁闻言默然。
当夜三更时分,心生去意的四千魏军由赵铁统帅,趁夜开了南门,欲图退往大梁。
大军悄悄潜行,走了不到十里,便经过城西安支山斜下来的一道山梁。山脚下,一支约两万人的秦军大营正建在山脚下,扼守着废城与大梁的唯一交通要道。魏军要想突围南走,不突破秦军南营是不可能成功的!
云稀月暗中,魏军悄悄潜近秦军营寨之前。
赵铁亲自观阵,见秦军营寨灯火寥寥,更鼓正常,毫无异状,不由得暗自心喜。于是,赵铁向身后魏军做了个手势,魏军上马的上马,持刃的持刃,等侯着赵铁攻击的号令。
魏军们知道:要想逃生,必须舍命杀出一条血路,否则要是被秦军截住,以秦军一向凶悍血腥的作战惯性,恐怕众人无一可以活命!
赵铁咬了咬牙,不管前途如何,豁出去了。大喝一声:“杀——!”
话音刚落,犹若黑夜里闪过一个惊雷般,荒野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大批魏军怒吼着如同一阵疯虎般扑向秦营而来。
大地震动着,守卫营门口的十数名秦军见状大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当先涌来的魏军骑兵乱剑砍翻在地。随即魏军破开营门,一窝蜂似的闯了进去。
秦军方在睡梦之中,未料到魏军在如此颓势之下尚敢出城劫营,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乱作一团。
赵铁见秦军纷乱,心中大喜,当下不敢恋战,率军急速往中军杀去。不过片刻,四千魏军竟然趁机杀透秦军南营,端得是匪夷所思!
当下,赵铁对副将道:“你率弟兄们退往大梁,我杀回城中誓与父亲共存亡!”副将及身旁亲兵闻言大惊道:“少将军好不容易杀透重围,怎能再陷死地,万万不可!”
赵铁毅然道:“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秦军快整队追来了,你们快走,我暂且断后,替你们挡一阵!”
副将闻言大哭,在马上对赵铁一作揖:“少将军保重!”当即率军狂奔南去。
赵铁回顾身后,见仍有百余人站立未动,不禁怒道:“你们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众人大叫道:“少将军如此高义,令我等羞惭无地。我等愿与少将军一同断后!”
赵铁目中含泪,大叫道:“好,我们就让秦军看看我们魏国的男儿绝不是孬种!杀——”
赵铁一声虎吼,纵马急奔,一马当先杀奔尾追的秦军而来。身后百余魏军勇士也发一声喊,一齐奔来。
当先追来的秦军措不及防,当即被魏军一阵急攻,斩杀数十人。顿时军阵大乱,黑夜中也不知魏军杀来多少,一时有些惊慌。
赵铁见秦军慌乱,心中大喜,挥动长枪,若舞梨花,直杀得秦军纷纷仆倒。不一会儿,竟重新杀回南营。
秦军南营都尉韩安见状大怒,今日被魏军突营成功,来日必受军令责罚,若不载罪立功,岂不危矣。当即纵马挥戟,大叫道:“来将休得猖狂,韩安在此!”
赵铁回头急看,便见一黑甲长须战将急奔而来,手中青色长戟寒光闪闪。
赵铁急回马,长枪急刺与韩安战成一团。战不三合,赵铁奋起勇力,怒喝一声,一枪刺韩安于马下。
秦军见状大惊,一时群龙无首,不知如何助战。
赵铁见状暗喜,领残兵奋力北突,不一会儿,竟又让其杀出南营,奔往废城。
赵铁刚出南营,身后秦军身势复振,引动火把无数,疯狂追来。秦军军令森严,主将战死,副将接替,所以秦军虽乱,却也能迅速恢复秩序。但主将战死的罪名却是不轻,所以副将不肯干休,领秦军穷不舍,非要将赵铁击杀不可。
赵铁且战且退,渐渐只剩孤身一人,好在马快,秦军一时追之不及。就这样追追逃逃,便渐近废城之下。
清晨,决意死守废城的魏军们正在严阵以待秦军即将到来的猛攻时,猛然间有眼尖的大叫道:“秦军来了,噫,不对,前面的怎么是少将军!”
众魏军大惊,一边急开城门,放入赵铁,一边弓弩齐发,将仓促赶至的秦军射退。
秦军副将见赵铁已经逃入废城,而自己来得仓促,并未携带攻城器械,只好悻悻然地退了回去。
而吴昊月听得军士急报赵铁返回,心中大惊,匆匆赶来,见得赵铁征袍浴血,犹若红色杀神,不由得大惊道:“铁儿,为何不遵为父将令,去而复返?”
赵铁奋然下拜道:“父亲请恕孩儿死罪。男儿在世,当以孝义为本,孩儿怎能坐视父亲死守废城而只顾自已逃命!孩儿决心已定,决不会离开父亲,甘愿陪父亲与废城共存亡!”
吴昊月闻言热泪盈眶,重重地抱了抱赵铁,然后又狠狠地捶了赵铁胸膛一下,奋声道:“好,既然铁儿如此忠义,那就让我们父子为魏国血战到底,让秦军的鲜血流遍废城每一寸土地!”
“杀,杀,杀!”魏军们一阵怒吼,士气空前高昂!
废城现在已是绝地,秦军挨了一记闷棍后,已然回过神来,魏军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机会突围而走,所以,废城的魏军们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一切放开之后,反而变得坦然而无惧了!
却说秦军南营副将退返南营,一边急报北营,一边整顿营寨,准备随后的攻城。
消息传至北营,扶苏不禁变色,王贲等将也勃然大怒:这魏军竟如此张狂!一边暂令副将暂代韩安之职,一边将原本早晨的围攻延后至下午!
中午刚过,大地便开始隐隐震动起来,那是一种缓慢而有节奏的颤动。废城上的魏军们多是老兵了,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秦军来了,而且多是步兵,看来准备开始攻城了!
城头上顿时紧张起来,滚木、擂石、灰瓶、炮子迅速移动到墙头边,准备掷下;火炉也生了起来,上面的吊锅里大量的火油和雪水开始加热;留守的魏军也全部剑出鞘、弓上弦,紧张的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由于北城地势最为开阔,这里也必将是秦军进攻的主战场,所以吴昊月和赵铁二人将最精锐的魏军调至北城,并且二人亲自镇守北城。
忽然间,一阵凛冽的寒风从大地上席卷而过,地面上残存的积雪随之飘飞在空中、乱打着卷儿。
寒风中,远方的地平线上陡地现出一抹长长的黑线,赵铁搭在城墙上的手指陡然间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随之黑线渐渐清晰,逐渐扩展成一片巨大的黑色。
赵铁的气息陡然关粗重起来:天,看这架势简直是密密麻麻、遮天蔽地,北方主攻的秦军没有四万也有三万吧!看来,程风是豁出老本打算尽快攻克了废城!
紧张的赵铁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吴昊月,便见昊吴月的面孔上了凝起一抹沉重的神色。吴昊月见赵铁有些紧张,粗豪威武的脸上泛起一抹佯的笑意,镇定自若的道:“铁儿,不要担心,只要你心中无惧,虽千万人亦视作等闲!”
赵铁点了点头,暗自钦佩:父亲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军人,神经果然够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