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
“仙家送阿鲤橘子这么贵重的礼物,阿鲤斗胆猜测仙家可能有话想对阿鲤说,或者有事要嘱托阿鲤。”
话说无事不等三宝殿,借花献佛定有所求,如今我眼馋收了穆爻的橘子,自然也要问问相应的代价。
穆爻垂首,呼出一云暖意。
“没有。”
“可……”
“我只是想让书司知道,我对书司没有恶意,请书司不要防狼一样防着我。”
这下轮到我尴尬了。想起前几日我对“穆爻”两个字风声鹤唳,确实有点对不起他。
“那……还请仙家以公务为重,阿鲤保证不给仙家惹麻烦,所以……仙家还是……少来开阳峰……”
“你烦我了?”
他声音微沉,听来辨不出喜怒。
“不,不,不,我怎么会烦仙家呢,只不过……”
天呐这要怎么跟他解释!直接跟他说开阳峰的弟子追着叫我“嫂嫂”这样的实话吗?我自己怎么说得出口?
谜之沉默,感觉像是我编不下去了才出现的对话空白。
“我知道了。”穆爻缓缓开口,脸色似有些苍白,“给书司添了麻烦,是我的错。”
我觉得他一定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刚开口要,脑子里却空空如也,想不出如何解释。
笨蛋,在这种时候掉链子,也只有我了。
我见穆爻转身以为他要走,急忙喊住他。
“仙家的好意,阿鲤心领了。阿鲤收到仙家送的橘子,着实高兴了一番。”
我的手紧紧捏着袖子,也不管穆爻会不会笑话我,我决定实话实说。
“只是仙家来得次数太多,让那些师兄弟们以为……以为……仙家与我……”
我想着穆爻可能会说“不自量力”,也可能会反问我“你想麻雀变凤凰?”。
我话还没有说完,见他转身递过来一根梅树枝。
“拿着。”
“仙家……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他为什么给我梅枝。
“折梅,”穆爻薄唇微启,“折寄遥怜人似玉,相思应恨劫成灰。”
情不知何起,柔肠百转,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我知道穆爻这句话,我已经忘不掉了。
“还有,”他扯下身上的氅衣,一扬手盖在我头上,“天寒地冻,书司小心着凉。”
我慌乱将头上的氅衣扯下来,再寻穆爻发现他已经不在了,只留下我手里这件氅衣云纹阑珊,制香清雅。
有的时候,人想太多,会给自己徒添烦恼。
夜幕将近的时候,穆棠又摸到我这里来了。
她刚叫了一声“阿姐”,就看见我放在桌旁叠得整整齐齐的穆爻的氅衣,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转头看她一脸不可思议,心下一慌,立刻摆手解释。
“不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偷……”
“不用解释了,”穆棠将手里弯刀“啪”地拍在桌子上,抬脚凶狠地踩上凳子,对我怒目而视。
我往后缩了缩。
见她凑到的我眼前,表情逐渐微妙,最后变成心领意会的笑容,悄声道:“我哥呢?衣服穿好了吗?”
我觉得手里的药臼被我“咔啦”捣裂一个口子。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却能见我头顶青烟袅袅,热气腾腾,烤个地瓜绰绰有余。
“哈哈,阿姐,你……”
不等她笑完,我抓起一切桌子上可以抓到的东西,撒豆子一般向她扔过去。
“走!”
“哈哈哈哈阿姐你不要害羞,哈哈……”
我用手背敷了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但随即又想起穆棠的那句“衣服穿好了没有”,画面感实在太强烈,连我的耳朵都开始发烫。
“你在想什么!”我怒问。
穆棠抱着肚子被我砸了满头满脸的草药,还是笑得停不下来,像是犯了癫痫,一个劲抽搐。
“哈哈,不敢了,哈哈,快不行了……”
“正好,你来了,给他拿回去。”
“不!”穆棠拒绝,义正言辞,笑腔还没咽下,“你自己给他拿过去。”
“我不认路。”
“我跟阿姐讲。”
“不听。”
“阿姐是怕自己害羞的样子被我哥看见吗?”
“才不是!”
“哈哈哈,阿姐脸又红了,哈哈……”
“你走!滚!”
待她笑够了,我才戳着她的脑门,故作冷漠道:“你这么晚过来,不怕被你师父骂吗?”
“要骂,”她毫不客气抬腿跨坐在我桌子对面,“我在找东西,来问问阿姐你的意见。”
“什么意见?”
“姑娘家都喜欢什么,我常年在玄皞门舞刀弄剑,对胭脂水粉没什么见解,阿姐你在苏州待过,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
“东西么……很多……送镯子一对,寓意成双,发簪步摇,都是不错的首饰,但不同人喜欢的东西不同……你看上哪家姑娘啦?”
“不是我,是我哥。”
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哥……要给哪家姑娘送礼呢?”
“我哥不肯说,”穆棠眉头一挑,眯了眼看我,“说不定,谁都有可能,你说呢,阿姐……”
我将头扭到一边,装作没听到。
“阿姐,我听说我哥最近来得很勤嘛……”
我继续装聋作哑。
“阿姐,你说我哥是不是对你动心思了……”
我捧着药臼的手一抖,瓷器叮当,磨砂嘶哑。
“难不成阿姐你也……”
“没有没有没有!”我即使将她打住,推了她就往外走,“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那我就告诉我哥啦!多谢阿姐!”
等小妮子连蹦带跳离开,我慌忙关上门,一摸脸,堪比烧红了的木炭,十分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