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我尴尬地咳嗽两声。
他将我的手松开,故作轻松地伸懒腰,又散漫地将身子靠在回廊柱子上,月色凄然溅了他一身寂寥,他本想堆了笑转过眼来,可一弯嘴角,表情竟然比哭还要难看。
我长叹道:“有心事?”
他不敢看我,眉目间涌起的悲凉如七月夜潮,眼中氤氲潮雾,不见灯火,而刹那月色落入眼中,便铺开一片暮霭,他干巴巴笑了两声,道:“哈哈,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反而会给阿姐添忧。”
“啧,”我插腰,敲了他的脑袋,“可是为了小棠德事?”
“……”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扯了我的袖子紧攥在手里,额头抵上我的肩膀,不住地微微发抖:“阿姐,我……心里总是惴惴的……鼎剑大会在即……想到她……我实在静不下心来。”
听他这般语气,我的五脏六腑似一同揉碎了般绞痛,呼吸间心如刀割,迫不得已大口倒气,却再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许久没有见过七泽这般无助可怜。恍惚间,我想起幼时在妖域,是我一直护着七泽,我替他在欺负他的众妖面前出头,又借我妖主的身份放任他“肆意妄为”,出了事也是我替他担着,为此还挨了地北伯不少责骂。可幽火之劫后,就没有人再这样护着他了,那此后十年,他又是怎样度过的?
我默然良久,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人非草木,终有悲喜,你心中惴惴,我又何尝不是,你若觉得不安,就将苏木告与你的计划说来我听听,我从他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正好能从你这儿听些风声。”
似犹豫许久,七泽发出声响:“大师兄不让说,尤其是阿姐你。”
“我?”我疑惑挑眉。
不过霎时,我便懂了苏木的意思,他不想让我知道后面的计划,定是要在我所在意的人或事上做文章,他或怕我心软,一时冲动乱了计划,才对我如此避讳。细细想来,眼下能让我大喜大悲的事不多,人到有两个,一是七泽,二是玄皞门的大少爷。
七泽毕竟苏木血亲,我不觉得苏木会让他去送死,至于玄皞门的大少爷,我不想多管。
“也罢……不说便不说。苏木一向重视灵渚门,他将夺回小棠的计划放在门派鼎剑大会中,便是将你的事放在了与门派等同重要的位置上。大师兄向你全盘交代计划,便是想让你安心,相信他。”
七泽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知道……可我……还是安不下心来。”
“你还有我,阿泽,”我抬手抚了他的后背,肩膀宽阔,脊骨分明,“阿泽,我知自己现在无力庇护你,可我承诺,待我一日回归神木妖域,定许你们二人一片无忧乐土,到那时若你和小棠愿意,便脱离门派来我妖域生活,即便天域不允,我也会竭尽全力护得你们安好。”
却不想,这一句话出,他攥我衣角更紧了。“阿姐”他似带着哭腔,气音绵延,“阿姐……真好……”
听到此处,我有些哽咽,看向明月隔着漾漾泪水,碎了满眼的清明。我怕自己绷不住忽地泪洒当场,催促七泽赶紧放我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你快放我回去,我还得靠睡眠长身高……”
月夜凄凄,自西厢房向东过长廊,廊绕一清潭,潭畔青竹林立,出了一地的细笋。潭中的涟漪映着整个侧厢房墙上如玉瓷冰裂,纹中二十四桥明月夜,桥边红药缀满枝。
我提了酒回到西厢房,遥见苏木出门缓缓掩住门扉,目光在雕花上流了一转,阴沉了脸顾自沿着东回廊离开,在昏黄的石笼烛火里隐去了身影。
“这么大火气?”我蹙了眉头,无奈耸了肩,行到西厢房门口,敲了房门。
“掌门,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