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香莲一哭,楚长铮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他想过自己坦白之后,香莲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如何对他。他心底也明白,她跟他生气,她跟他发火,她动手打他,那都代表着她还在乎。
所以挨了刚刚那一巴掌,他不仅不恼怒,还有些许窃喜。
可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哭。
在他的记忆里,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除了受伤,经受不住痛楚而流泪,几乎都没有哭过。
他还不止一次的听到她教瑛姐儿,说眼泪虽是女人最大的武器,但眼泪也是女人最懦弱的表现,若需要自己有本事,又何须使用这种让人瞧不起的法子来解决问题。
可是现在,她却哭了……
楚长铮不敢再想下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他一把将宁香莲捞过来,紧紧的圈在环里,反复的认错,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宁香莲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声尖叫。反应过来后,她用尽全力开始挣扎,挣扎不开就又捶又踹,甚至抓到什么都往楚长铮身上砸。
楚长铮不躲不闪闷声由着她发泄,两条胳膊如同铁链一般就不是松分毫,还小心翼翼的特别注意别弄痛了她,也不让她拿到危险的东西伤了她自己。
屋外所有的下人都惊恐万分的看着紧闭的房内,没有人敢大声喘气,更没有人敢推门进去;甚至没走多远就被请回来的宁修之几人,都呆楞地面面相觑。
“大哥,这……”楚逸之眼睛盯着房门,心里如同猫抓一般,他好想知道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小宁氏那刺破屋顶,叫得整个王府都能听见的声音,以及屋内根本就没有停止过的摔砸声,可见里面的战况有多激烈。
可是……
为什么一直就没有听到父王的声音?
为什么小宁氏只是一直叫喊,既不骂人,也不呼救?
难不成,是小宁氏和父王起了冲突,两人在动手?
他很快就甩掉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由今天柴郡马身上的那些伤来看,父王的身子骨就算没有全恢复,至少也恢复了三成。哪怕他只动一根手指,小宁氏也绝对在他面前讨不了好。
他连说两遍,也没得到宁修之的回答,偏头只见宁修之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已经没了一点血色,倒是两眼赤红得吓人,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像是在把门板看穿。他的呼吸也很急促,双手还紧握成拳放在胸口不停的颤抖着,似乎在尽力压抑着什么,又像是随时都会冲进屋里去一般。
楚逸之吓了一跳,忙伸手就抱住了宁修之:“大哥,你怎么了,可别吓呼我……”
该不会是犯了羊颠疯吧。
他记得大哥没这毛病。
楚月瑛也看到了宁修之的异样,拽住了被全梁拖过来的刘大夫:“刘老,您快替我大哥瞧瞧,看他是怎么了。”
刘大夫喘着粗气,摆手示意她别急,扬声先冲着屋内喊了句:“王爷,您可好?”
听到外头刘老关切的呼喊声,宁香莲被愤怒冲晕的理智才渐渐回来了,看着眼面已经被她打得头发凌乱,衣服脏乱,脸上还有好几条口子,却还是不停的跟她说着“错了”的楚长铮,她的那恨意消散了大半。
闹得这样也差不多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怒气一消,她身上的力气也随之散尽了,连站都站不住,软绵绵的靠在了楚长铮的胸口上。
“你先打发了外头的人,我有话问你……”
有些话还得问清楚。
楚长铮点头,转身想把她扶到炕上,瞧见一屋的凌乱,他干脆抱着宁香莲进到内室,将她放到窗边的软榻上靠坐好,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扬声应道:“本王无事,退下吧!”
听到他的声音,外头的人才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只有楚逸之他们,不知道自己该留下好,还是该回去。
宁修之收回了盯着房门的视线,吁吁的呼了一口气,脸色也比之前稍稍好看了些,没等楚月瑛他们问,就道:“我们也回吧。”
“啊?”楚逸之有些不舍:“这就回?”
屋内什么状况,还不明呢。
宁修之没有回答他的话,扒开他的手,转身朝着院门的方向走,脚步比往常还要沉重几分,不过他走得非常的稳,哪怕是楚逸之在后头喊,也没再回头。
见宁修之走了,楚适之只得拦着兄长打手势,“我们也回吧。”
“走吧,这不是我们能瞧得起的热闹。”楚月瑛斜瞥了眼房门,也随之离开。
楚逸之见只剩下自己了,心里哪怕再好奇,也不敢留下,拽着楚适之一路抱怨的走了。
宁香莲从荷包里取了两粒静心丸含着,借助着冰冷的药汁让自己的头脑更加清晰一些,好理顺那一团乱麻。楚长铮拉了把椅子就坐在榻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的情绪波动太大,会伤了身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至于感觉到了寒冷,宁香莲瞥了眼墙角的炭盆,才发现里头只剩下了几块还没完全熄灭的炭火了。
她扯了下嘴角,露出个非常难看的笑容,正眼看向楚长铮,楚长铮下意识的挺直了后背,整个人绷紧如同一张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
楚长铮不敢迟疑,如实回答道:“在你回来的那天。”
见宁香莲不满的拧眉,他知晓她是嫌自己回答得太简单了,苦笑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一苏醒,我也就醒了。我不敢确定,于是让刘老过来替你把脉,趁着他让人开窗之际,我隔着窗户看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他就敢确定,是她回来了。
哪怕容貌变得面目全非,但她的眼神没变,她给他的感觉也没变。
“你……”宁香莲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所以你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