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芊儿是子修八百年前从野地里捡来的弃婴。
她当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哇哇哭,手臂上有道不浅的伤口,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将包裹她的薄被都染红了大半。
子修见这婴儿皮肤雪白,双眼乌黑明亮,肉嘟嘟的十分可爱,本来是沿着哭声才找到她的,可当她见到子修后,反而安静下来,不哭了。
就连子修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小婴儿都没哭一声,反而冲着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便让子修再也放不下她了。
将她带回妖界养了一段日子后,才发现这孩子身中奇毒,或忧或悲,或惊或气,都会发作,一旦发作便如巨石压胸,呼吸困难,还伴随着吐血不止,恨不得把身体里的血一口气全都吐个干净。
每次病发,子修都会用妖神之力缓缓镇压,不过这毒就像是有生命的毒物一般,会以妖神之力为媒介,妄想着冲进子修的身体里兴风作浪,只不过,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河暮雪倾尽毕生所学也无法减轻灵芊儿的痛苦,她说这毒就像个隐藏在暗处的杀手一样,只要有一点负面的情绪波动,就会要了灵芊儿的命。
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真的是上天的恩赐,再加上柔弱的身体,便让她成为了灵山的团宠。
做错了事,有人维护,遇到了难处,同样有一群“贵人”出手相助。
在大家的细心地呵护下,她隐毒发作的次数是越来越少,发作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明礼师哥,你怎么在这里?师父呢?小多呢?”灵芊儿睡到自然醒,打着哈欠问眼前人。
“小多去了人间,临走前让我来这里照顾你,师父去了林璟院。”明礼道。
“对呀,今天是妖神们选徒弟的日子。”灵芊儿道。
“你的隐毒刚被师父压制住,可不能出门看热闹去啊,万一又病发了。”明礼紧张道。
“好,我不去,不过我饿了。”灵芊儿撒娇道。
“我这就给你拿点心去。”
等明礼端着点心回来的时候,屋里却静悄悄的没半个人影儿。
林璟院一楼的大厅中央整齐地摆放了近一百张桌子,小妖们纷纷坐下,腰板挺得笔直。
昀阳扫了一眼他们后,摇头叹道:“唉,不足百人,不足百人!”
他捋了捋胡须,平静地讲道:“有些妖,刚刚修成人的身形,便开始在人间大开杀戒,这就是最最下等的妖怪。在座的各位,能来到这里,说明你们一心向道,心存善念,真是妖界之幸。
“我们不同于仙,他们要刻苦修行,还需有仙缘,才能修成正果。也不同于鬼,鬼要通过杀戮来加深自身的怨念,方能使自己越来越强大,唉,作孽啊。而我们妖,只需要待在灵气充盈的福地之中,就能修炼自身,成仙成神,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
“照您这么说,我们应该凌驾于三界之上,为何要委身藏在灵山?”一小妖问他。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把目光移了过去,问话的是高蟾。
两千年前仙妖大战结束后,妖界被迫签订了很多不平等条约,包括割让土地,妖也不可以随意出现在人间等等……
第二任妖王胡令只得带领众妖藏在了灵山,并用一张巨大的结界笼罩着整个妖界。
如今的三界呈三足鼎立之势,表面上互不干涉,和平共处,其实就跟那无风的海面一样,暗流汹涌。
昀阳似乎早就料到会有小妖提这样的问题,他慈爱地说道:“不能因为这天生的优势,就去欺压他人。”
“难道我们不是一直被人欺压的吗?在人间被道士杀死的无辜小妖有很多。”高蟾道。
“在人间作乱的妖也有很多。”昀阳道。
“那依先生的意思,还要谢谢那些杀了同胞的道士?”高蟾问道。
“霍乱人间的妖不算同胞,道士不杀,也会有无间使杀的。现在都归墨儿管了吧,也好,能让修儿歇歇,唉,那讨债鬼日日待在身边索命,早晚会害死修儿,到时候我妖界岂不……”
众妖不明所以,这说得是什么跟什么啊?
昀阳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继续与高蟾讨论道:“如今是太平盛世,三界无纷争,百姓们安居乐业,这都是仙、妖、鬼共同努力的结果。”
“太平盛世?先生当真是这样想的吗?”高蟾问道。
“难道不是吗?”昀阳反问道。
“如先生所言,妖只需吸收天地灵气,便可提升自身修为,而人却需要苦苦修行,方能成仙。在天界看来,我们早已是肉中钉、眼中刺了。将我们除之而后快的想法从来没有断过。既然我们是三界中最强大的,那就应该一统三界,这才是保护大家的最好办法,而不是藏在这巨大的结界之下。”高蟾振振有词地说道。
昀阳细打量着这个小妖,仿佛多年前那个说出同样话语的徒弟重现眼前。
“不能因为我们强大,就滥杀无辜。”昀阳道。
“先生,我只说一统三界,并不想滥杀无辜。”高蟾解释道。
“如何一统?去跟鬼王、天帝讲道理?说我们妖是最强大的,所以我们要一统三界?”昀阳问他。
高蟾没有回答,有些话虽没说出口,但是在座的每一位心里都明白,一统三界的前提必然是血流成河。
昀阳见他不说话,放慢了语速说道:“这和平来之不易,我们要珍惜,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别人就算想欺负,也要想想,他够不够资格。”
高蟾听完,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道:“请先生送我离开,我还有很多事没有想好。”
昀阳一挥手,便有一小妖带着高蟾离开了林璟院。
“还有人与他的想法一样吗?”昀阳问大家。
众小妖低头不语,其实跟高蟾有一样想法的妖不在少数。
因为在人间流浪的妖,几乎都被道士欺负过,他们只凭着印记来判断妖的善恶,只要没有印记,不管对方如何辩解,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
一股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大家,很多小妖欲言又止,有的甚至已经对天界起了敌意。
这时,张三竹平静道:“我曾被一位将军擒住,他见到稀有的白孔雀后异常兴奋,打算将我的皮扒了,制成漂亮的摆设。我的惨叫声引来一位道长,他救了我,将我藏在了东城,一家私塾内。”
“东城?救你的道长莫非是沈熙沅?”昀阳眯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