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这才开始寻找我单方面知晓的旧识。
青岑坐在另一桌,此时正与身边女子寒暄吃酒,我起身走近,她见到我上前赶忙停杯箸起身相迎。
“姑娘是江南刺史之女魏韫?”她竟连声音也不曾改变,依旧清脆悦耳。
“魏韫见过纪小姐,久仰大名,今日幸得拜会。”我微欠身,她赶忙将我扶正。
“哪里的话,近日刚听闻魏小姐离奇身世,令小女甚是好奇,不曾想今日就见到了!”
离奇身世?现在坊间不会连我幼时痴傻的消息都搬出来了吧?当真是刨根问底。
“我也听说青岑你医术了得,敬佩已久。”
她笑笑,也并未言谦虚造作之词,看来当真医术精湛。
“我近日从家乡朋友那边得了副治疗疮疤的方子,听说灵的很,过几日能否登门让你看看药效如何?”我开门见山,这药方可是承誉的独门秘籍,想必世间无人能研制出他的方子,倒不如直接送给青岑,再提点一二,借她之手给允仡。
可偏偏此时一声高唤穿过纷扰的宴席直达我耳:“宣禁军统领沈襄家眷江南刺史魏舒屏之女魏韫觐见。”
偏殿霎时静默,只余正殿内稀稀疏疏几声谈笑,我的心此时已经提至喉间。
我看向姐姐,此时她眼神难掩急切,看来也没想到皇上会召我。可圣谕已至,我只得颔首缓步穿过屏风行至殿前。
殿前百官坐于两侧,最前面是一干皇子,我自左右看到了许多熟面孔,姐夫,允仡,祉渊,还有潭州审讯我的陈熹陈大人。而正中间便是当今圣上,我不敢抬眼望圣颜,一直低头前行,步履维艰。
“江南刺史之女魏韫叩见陛下。”我低头看着地面,手心浸出薄汗。
“免礼。”
我后腿使力起身,裙身宽大,于是心里无数次默念:万万不能踩着裙裾在众人面前丢了丑。
“都长这么大了,当年你爹还在京任职时,寡人就于中秋宴上给你赐了这韫字,一别经年,江南刺史如今可好?”
“多谢陛下挂念,家父在江南尽职尽责,兴水利,治旱涝,如今一切都好。”
“你爹是难得的工事奇才,都说我朔朝有二宝,一曰葛兆的骁虎营,二曰魏舒屏的半纸算经。”众大臣听罢纷纷点头微笑附和。
“只是你爹不归京,却派你这未及笄的姑娘来京城作甚?”皇上还是说了重点,近些年朝中不断有让爹迁职回京的文书,可每每都被他以岁及致仕之由推脱。
“家父送我来京并无它意,只是希望小女能进京入官学长长见识。”
皇上听罢笑了笑,“我还以为是想让你自己挑个如意郎君呢。”圣上语毕,宴席间笑声难停。
这允仡和祉渊前后脚拜访真是害惨我。
“小女如今还未及笄,家中亲故和我本人都还未曾考虑过婚嫁之事,来京只意在精业博智,别无他求。”我可需一五一十解释清楚,不然这除夕夜宴不就成了乱点鸳鸯宴了。
“听闻老五老七在潭州让你受了委屈,那你便跟他们一同入国子监,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赫先祉渊,他们二人也好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顾礼数抬眼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天子,人至中年微微发福,虽鬓角已白可圆眼高鼻,依稀可窥得年轻时的英俊,如今却显慈蔼豁达。
这皇上看面相确实仁慈,可一朝之君,怎可能没有铁血手腕?他如此抬高我究竟是何意?
我一时呆愣在殿上,不知该不该领旨谢恩。正踌躇间,徐允仡缓缓起身,“陛下,国子监还从未有女子入学之先例。”
皇上看向立在一旁的徐祉渊,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如今不就有了吗?”
皇上见殿下众人神色各异,恐难服众,便说道:“那就多加些女子进来,朕的公主们也进国子监,朝臣中学识出众的女子亦可入学。”
殿下一片寂静。
圣上做事都是这么难以捉摸吗?真是随心所欲为之还是另有图谋恐怕无人知晓。
“就这么定了,过了正月纪太傅便给我呈一份入学女子名单上来。”
纪太傅起身,拱手作揖颔首答道:“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