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师傅没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秋云从桌上所划过的地方,一道长如鸿沟般的桥。
离开迎客炒菜馆,秋云回家换回装束又和江一流到南街。
今日天气晴朗,春日和畅,草长莺飞,梨花白桃花红,南街来往姑娘更是姹紫嫣红,千娇百媚。迈步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如穿花拂柳般,闻衣角袖帕馥郁香味,说不出的舒爽畅快,怡然美妙。
南街一家首饰铺子头,付翠鸣看上对云掩月的耳环,几日后便要相看婆家,她日夜做针线好不容易攒点钱,想为自己添件首饰,虽贵但心头喜欢,预备咬牙买下,手掏荷包,却空空如也。猛抬头看来往的人群,意识到自己是遭贼了,店家还拿着耳环不咸不淡的看她,付翠鸣憋住泪,摆手道:“不要了。”
“没钱还看这么久。”店家抱怨嘟哝声传到付翠鸣耳朵里,她差点跌下泪来。
“这位姐姐,既然看了这么久为何又不要了呢?”秋云赶在店家收回架前止住她的动作,拿起耳环在付翠鸣耳边比了比:“恩,很配,衬的姐姐眉目更俊了。”说实话付大厨长成的像发育不全的秋南瓜,女儿能有五分颜色已属不易了,秋云还是能夸下嘴。
付翠鸣并不认识秋云,见她模样俊俏,双目纯澈,肌肤赛雪,面善讨喜语带真诚,便客气回道:“我不喜欢。”
秋云抿唇浅笑,梨涡若隐若现:“我不信,姐姐瞧了许久,怎会不喜欢?”不待付翠鸣回答,她挥手道:“老板给我包起来。”
付翠鸣只当她要买,不愿多待,扭头出门,走了几步,却听后头赶来个声音:“姐姐等等我。”
“你跟着我作啥?”付翠鸣警惕的看着秋云。
秋云递过盒子:“给你。”她退了步:“你我素不相识,我不要你的东西。”欲走,秋云拦下她解释:“我刚才见你好像丢了钱袋子,说真的,我也有相似经历,一时感同身受,东西也不太贵你又喜欢还只这一对,难得如此衬你,错过就可惜了,送你便是,你若真觉得不好意思,回头给我钱也一样。”付翠鸣摇头:“谢姑娘好意,我不喜欢。”秋云不再劝她,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果然付翠鸣又掉头回来,支吾道:“若姑娘得空,麻烦同我回趟家,拿了钱,再交付我东西。”秋云笑着点头:“我有空的很。”
付家在就在西街不远处小巷里,前几天下了春雨,里头还湿漉漉的,需仔细脚下的青苔,和头顶衣裳滴落的秘密武器。
秋云突然想起程渊带她走过的小巷,有位爽朗的嬷嬷还有弓背的老者,有盏昏黄的油灯被院子头的风吹乱,想起他掉下的筷子,叮当清脆声。
“姑娘,若不嫌邋遢,要进去坐坐吗?”付翠鸣的声音将秋云拉回现实,她怔了下,露出笑齿:“不嫌。”
院里头有些杂乱,墙角堆满了废弃的刀把,还有两口破锅,院子横架根竹竿晾晒几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
付翠鸣领她进了闺房,说是闺房,也就不过一张床,一张小几,两条圆木凳,两个重叠的落地柜子,柜面上摆了面陈旧的铜镜,和对收放整齐的包浆银耳环,显然摩挲过很多次。
付翠鸣邀秋云坐下,去了隔壁房间,过了会儿,里面传出吵嚷声,再过了会儿是付翠鸣的哭声,然后是一老一少交杂的哭声。
秋云叹口气,将江一流顺来的荷包,塞到付翠鸣枕头下,悄无声息的走了。
付翠鸣从她娘房里出来,她要和小姑娘说清楚,麻烦她了,东西不要了,不是不喜欢,是没钱,是穷。
她走到屋内,姑娘早不见踪影,只剩对水晶耳环与银耳环并靠,借屋外透进来的光,月从云中探出头散发一缕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