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兵营不过上千人,可秋云和候逢道再未见过面。
三天后的清晨,山谷里的鸟刚出窝觅食,穿过迷蒙的雾气,飞越一排排草垛似的帐篷。
赵龙吟准备好一辆马车,等在秋云帐篷,她的身影走出来,便立刻被请上车,漆黑的帘子悠悠的合上。
他们像一直利索的箭,撕破雾气,飞快消失于一团白瘴中。
有人这时候才从营帐中走出来,他快步朝前追出几步,然后慢慢放缓脚步,他伸出手,像要将雾气挥散开,想从迷雾中抢夺回最心爱的女人。
可他手中空空如也,只剩下冰冷的水汽。
在这个幽静的清晨,他再一次与幸福失之交臂,此等痛苦,他的自尊,骄傲,不可一世统统击倒在地。
“逢道。”
凌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这位兄台身旁,生平第一次,目睹好友清隽的脸上浮现哀伤的神情。连北回的战火硝烟,尸横遍野的悲凉景象,也不曾让他坚毅的目光动摇,为何,现在却觉得他眼底的情绪,脆弱似一碰就碎。
“凌霄,不要和我讲道理,讲国仇家恨,谈民生艰辛。我中意这位女人,实在是在绝情这一事上,拥有十足的果断。”
“我却不是来安慰你,说到果敢,你这位还要靠边站,我的那位才是绝顶的一把快刀,直接两腿一蹬,连腹中的孩子也一并带走。”
只有凌霄在说一件悲痛欲绝的事时,才敢仍用轻松的口吻,但若下沉一会,会发现那轻松的语气内,暗藏痛极的无奈遮掩。
侯逢道摇摇头,他黯然说道:“好歹你还曾拥有过,我却连望向她可编造的理由都没有。许是上了年纪,我也染上优柔寡断的坏习惯。”
“兄弟,拥有再失去的痛苦,比不曾体会更为深刻。”凌霄的手搭在侯逢道肩头,同他的目光一道望向深不可测的雾气中,仿佛在那里也有着他心属的宝物,“起码,你放胆一搏,够残忍,够凶狠,还能将她抢夺过来,哪怕只是作为一件摆设,满足你的私语,起码,这个人还活在这世上,熬着同你苦战。我呢?我当然也会有相逢那一刻,只是不知道,娘俩在阎王爷那里能不能白吃白喝这么久。”
凌霄随手扯下一根野草,含在嘴里,他取下头盔,轻轻环在胸前,像拥着一颗美丽的头颅。
白色的雾气环绕在两人身边,渐渐将他们的身影也一并吞没在雾中。
马车在路上粼粼行驶着,出了山谷,驶向官道,不过一天的时间,很快到达黔州。
秋云心头很乱,她很想询问赵龙吟,侯逢道安排她到黔州有何目的。可是她欲言又止。问到结果又如何,她如今已经彻底将一块冰山点燃,里面不是水,原来全是一触即发的热油,他能够放走她,已经是格外开恩。她不敢希冀,在黔州会有好事等待,只要一脱离困境,她将动用所有的钱财和人力去寻找程渊。
傍晚时分,他们在黔州最富丽的客栈前停下,赵龙吟替秋云掀开门帘,请她下车。在这间歇,他要将一切上头所交待的吩咐,转告秋云。
“小老板,劳烦你在客栈等五天,若五天后,程公子没来同你相聚,你就回洛县吧,侯大人说了,便是程公子的尸体,他也会完璧归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