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年前两人重逢,罗新列就觉得和林苗特别投缘,很尊重她,也像好哥儿们似的很喜欢她,真的有知音的感觉。经常听罗平川聊他们学校的事、班上的事,说到最多的就是他们的林老师,慢慢地他心里的林苗几乎就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工作、生活在她那里都是那么顺风顺水,水到渠成。她对工作、对学生、对朋友、对家人的态度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美好、有爱,她所拥有的一切就是罗新列想追求的东西:平常心,幸福感。就算只是自己的同学,因为有她这样一个存在,他也觉得幸福。某种程度上说,因为林苗的幸福生活,他才没有胡乱选个女孩结婚,也没有放弃对幸福的追求。
自从他懂事起,爸爸和妈妈的公司慢慢开始有气色,后来接了国有企业改革的东风,他们抓住机遇,事业扩大了数倍,压力虽大,但慢慢地开始稳步发展。九十年代末国内商业和政界风气越来越糟糕,他父母的矛盾也越来越多。父亲一方面厌恶生意场的逢场作戏,一方面也难免去一些让他母亲敏感的地方,做一些看起来暧昧不清的事情。生意不好做,夫妻又不能同心,罗新列的家里看似风光,却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父母之间的不信任、冷漠、争吵、抱怨……兄妹三个享受着富裕的物质生活,一心想的却是脱离这个家。后来哥哥姐姐上大学后家里就剩他和父亲母亲。父亲工作忙,而母亲一见面就没有好脸色,慢慢地他父亲就越来越少回家,这样他母亲就越生气。他听着母亲的抱怨,希望父亲能有所收敛、有所改变。父亲明白他的态度,有时候看着他的表情甚至比他还委屈、无奈!他知道自己的作用有限,只能看着父母互相折磨。他们很少过问他的学习生活,好在他们兄妹几个学习都很上进,哥哥姐姐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
罗新列初中毕业的时候,他爸的一个客户是上海人,建议他送儿子去美国上高中,说过内的高中教育过度重应试教育,轻素质教育,培养出来的孩子都是高分低能,说国外的学校如何如何好,吹了个天花乱坠。那时候他们家生意在江北数一数二,他爸一膨胀,觉得现在自己有条件送儿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儿子也应该给家里争光,做江北首个出国读高中的学生。对于罗新列来说,出国虽然让人不安,但是家里的情况更让他不安和痛苦。他虽然心疼母亲,但是也觉得无能为力,便答应出国。
申请学校以及适应国外的生活都很艰难,但是他坚持了下来。后来在读硕士的时候和一个来自北京的女同学相识相爱,他觉得自己空虚的心终于有了寄托,对爱情也燃起了希望。两个人在美国度过了两年快乐的时光,两家父母也很看好他们的交往。可是硕士学业刚结束,罗新列突然接到爸爸病重的电话。他方寸大乱,想到父母从小到大对自己的付出,自己逃离他们的绝情,不敢有丝毫停留便收拾回了家。他的女朋友辛俐那时候也要毕业,本来两个人已经约好继续读博,而且已经开始和老师沟通。原以为他不过是回家探病,不曾想罗新列最后却决定留在国内,辛俐劝说未果,生气失望之余选择分手。
想起这些,罗新列心里就不是滋味。当时的情况,他身不由己。那时候他很爱辛俐,不愿意分手,一再恳求她等他一年,说他不能在父亲病重的时候狠心离开。但是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的辛俐认为罗新列是对父亲的生意感兴趣,作为北京人,她对于小地方的小生意人实在没有好感,而且他随意改变自己的人生计划的行为也让她很失望。
事实是,罗新列长久以来对父母很冷淡,现在父亲病重,内心无比自责,无论如何不能置父亲的生死和毕生的心血于不顾。哥哥姐姐都有自己的工作,而且他们对接管父亲的生意毫无兴趣,就算他们肯接手,他也不能在父亲挣扎在生死线上时离开。
那段时间对于罗新列来说不堪回首:他失去了自己的恋人,一年后又失去了父亲,工作生活离自己的理想越来越远,那个时候说他万念俱灰也不是太夸张。在父亲去世后独立艰难地支撑着偌大一个公司的一年多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就像行尸走肉,没有了希望,没有了灵魂。在那种情况下他没有自甘堕落,反倒能洁身自好,一方面是因为从小他母亲对他的教育和父母的生活状态使他非常反感那些声色犬马行为,另一方面是他自身的原则和底线。
浑浑噩噩过了两年,很幸运见到了林苗,她就像一缕清泉,使他干涸的心透过污浊看见了希望,使他觉得自己的心还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以安放。和她一起聊天,听侄儿讲她的故事,看她用心地生活,他感觉安慰,有信心。他看着她无怨无悔满怀幸福地经验着自己的小家,和钱一洋相亲相爱,彼此体贴入微,他便觉得那就是自己向往的生活。从没有想过他们亲近的同学和朋友关系会有所改变,他只祈祷她永远活得自我,活得真实,过得快乐。
但是,这样好的人居然被辜负!当他几乎确定了这件事的时候,心里特别难过,就好像是自己或自己的姐妹遭遇了背叛,一心想要揍那个人,要个说法。可是他明白自己真的没有立场,所以只能过来请她吃个饭,陪陪她,给她鼓个劲。被背弃的痛苦和委屈,每一刻痛不欲生的煎熬……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去承受和消化,其他人再心疼也无济于事。
罗新列和林苗这顿饭吃得融洽。林苗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平静下来,表面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罗新列因为心疼她,不停地地问寒问暖、递茶倒水。林苗觉得他怪怪的,笑话他突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