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大帅,正午之时,你可是杀了一名士卒?”
王琛的表情依然还是不卑不亢,石苞却心中警惕,点头说道:“不错,是有这事。”
“那请问大帅,那名士卒是犯了何罪?为何要突然杀他?”副监军刘原抢过话头问道。
迟疑了一下之后,石苞硬着头皮答道:“他在被俘期间,被伪汉贼军收买变节,替张志逆贼送来了一道书信羞辱本帅,妄图激将本帅不顾攻垒武器不足,继续出兵强攻贼军营垒空耗兵力,所以本帅在一怒之下,就让石崇将他斩杀。”
“那么张志逆贼的书信呢?”刘原微笑问道:“能否请大帅把书信拿出来让我等看看。”
“被本帅烧了。”石苞继续硬着头皮回答,说道:“满篇污言秽语,甚至还辱及本帅先祖,本帅气愤不过,所以就顺手撕了烧了。”
听到这个回答,王琛和刘原先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由刘原冷笑说道:“大帅,张志逆贼收买叛逆送来的书信,真的只是满篇污言秽语吗?下官怎么听说,那道书信之上,不但说大帅你要在蜀东自立为巴王,还说大帅你准备找借口行军法,尽杀我军之中的洛阳子弟?”
刘晔宝贝孙子刘原的话还没有说完,石苞就已经彻底的脸色大变,心中惊叫,“怎么回事?王琛和刘原怎么会知道内容?糟了,肯定是老夫的心腹亲兵已经有人被他们收买,所以把崇儿的话告诉给了这两个匹夫。”
察言观色观察着石苞的表情,刘原又追问道:“请问大帅,为何不答?张志逆贼给你的书信究竟是什么内容,大帅能否如实告知?”
冷汗开始出现在了石苞的额头上,原本石苞还算抵赖到底,可是话到嘴边时,石苞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的心腹亲兵中既然出了叛徒,那自己如果耍赖否认,那王琛和刘原只要把那个叛徒拉出来当面对质,就马上能让自己更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了,然后王琛和刘原还只要振臂一呼,中正子弟居多的晋军将领肯定能把自己当第二个钟会给砍了,到时候还连文鸯和弓遵等寒门子弟都不敢帮自己说话。
权衡到了这个利弊,石苞咬了咬牙,还是选择了说实话,道:“二位监军恕罪,都怪小儿一时冲动,冒失斩杀了那名送信士卒,让老夫百口难辩,老夫不得已才撒了谎。不错,张志小儿的书信,确实是一道挑拨离间的污蔑书信……。”
象竹筒倒豆子一样,石苞无比老实的把前后经过对王琛和刘原做了如实交代,坦然承认自己是害怕被人猜疑,所以才选择了捏造谎言,并且表示自己会就此事主动向司马炎上表请罪,并且承担一切应得罪责。
见石苞被迫说出了真相,又象审犯人一样的追问了许多细节,在无法拿到真实凭据的情况下,王琛和刘原也只能是选择暂时相信石苞的解释,继续由刘原说道:“也罢,既然大帅说了实话,那我们也可以放心许多了。但是请大帅记住,天子既然暂时赐给了你假节钺的权力,也随时可以收回去,还请大帅以钟会和邓艾为戒,千万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多谢二位监军宽宏大量。”石苞忍气吞声的拱手道谢,又说道:“也请二位监军放心,今后再有类似的事,老夫一定不敢继续擅专,一定会请二位监军亲临现场,代为处置。”
王琛和刘原一起冷哼算是回应,也这才联袂告辞而去,然后不消说,王刘二人离开了中军营地之后,才刚回到外营中,好几个中正子弟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打听情况,王琛和刘原也不客气,马上就把石苞一度耍赖的情况告诉给了众人,中正众将一听大怒,纷纷说道:“二位监军,你们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这个老车奴的解释?他被迫说实话,摆明了是因为我们已经听到了风声才老实交代,谁知道他肚子里究竟安了什么狗肠肺?”
“没有真凭实据,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刘原十分无奈的说道:“再说现在大敌当前,突然把全军主帅拿下,如果酿成了什么不测后果,责任谁来承担?”
“但我们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个车奴拿下,那我们就陷入被动了。”郭彰嚷嚷道:“万一老车奴效仿钟会,找什么借口召集众将,然后在大帐里突然发难,把我们全部杀了,那我们的十几万大军就彻底完了!”
刘原无言以对,也不得不担心有可能会出现这个情况,王琛却是突然说道:“从今天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刘太仆都只能是轮流去见石苞,你们也分成两队,轮流告假和轮流入帐侯命,不给石苞把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中正子弟一起叫好,当即约定从此再不同时去见石苞,王琛则瞟了一眼只会点头的刘原,暗骂道:“没担当的东西,如果把陛下那道密旨拿出来,本官可就是卫瓘第二了。”
…………
石苞这边,石苞也有自己的情报网络,王琛和刘原才刚离开没过多久,次子石乔和心腹孙铄就一起入见,石乔还无比紧张的向石苞禀报道:“父帅,情况似乎不对,孩儿刚才在巡营时发现,郭彰、胡林和山遐、陈舆那帮人的军队,全部穿上了盔甲在军帐中侯命,象是要做什么大事。另外,似乎还有人一直在跟踪孩儿和孙曹掾。”
“有这事?”石苞先是一惊,然后苦笑说道:“险啊,为父如果刚才一时糊涂,选择说了假话,只怕这个时候,为父不是首级落地,就是坐进了囚车之中了。”
“父亲此言何意?”
石乔不解的问,石苞也益发苦笑,然后才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给了石乔和孙铄,石乔和孙铄听了大惊失色,然后石乔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怒道:“原来那些匹夫让士卒暗中备战,是准备对父亲你下手,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做这样的事。”
“他们当然敢这么做。”石苞不无失落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王琛和刘原手里,或许还有着一道陛下的密诏,可以随时把老夫拿下的密诏,否则的话,他们也绝对不敢这么做。”
事情牵涉到司马炎,石乔彻底不敢吭声了,孙铄则冷静的提醒道:“大帅,这样下去肯定不是一个办法,王监军他们如此猜忌于你,还在你身边……,张志逆贼又明显已经察觉到我们内部不和,铁了心要挑拨离间,长此以往,只怕大帅你会防不胜防,我军也会将帅离心,露出破绽,给贼军以可乘之机。”
石苞长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最好的办法,是赶紧打一个胜仗。”孙铄赶紧说道:“不求一战破敌,只求重创贼军,或者是歼灭一支贼军,如此才能振奋军心和鼓舞士气,同时也证明大帅你与贼军毫无瓜葛,这样才有希望打消陛下和王监军他们心中的疑虑。”
石苞沉默,半晌才说道:“如果想尽快打一个胜仗稳定军心,惟一的办法,就是兵行险着!”
“大帅打算如何兵行险着?”孙铄赶紧追问。
“拿我们的粮仓冒险!”石苞脸色阴沉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