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
烛火摇曳的走廊中,安雅扭头静静看着刑天,白皙的皮肤与柔顺的长发上都荡漾着柔和的光晕,似乎是在笑,可却笑的有些冷:“全体王族已经立下了血誓,谁也没法传授王族秘文,否则会招致厄难与死亡,我们如何敢违背?
可是,就算如此,我们也不会学习人族的文化!
于是,我们焚毁了人族送来的所有典籍,只学习了人族的语言作为日常沟通的必要,仅此足矣!”
“宁可永远成为一群不懂文化为何物的野兽,也绝不接受敌人的同化!”
“……”
真他妈的狠啊!
刑天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自己种族的文明已经因为血誓不能传承了,那么,拒绝人族的文化所造成的结果就只有一个——文明断层!
爱好文艺的人鱼族,因为仇恨已经彻底变成一群野兽了!
刑天摇了摇头,指着壁画上的那一行人鱼族秘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一定不想知道的。”
“我坚持!”
“好!”
安雅眸光深邃,凝视着那壁画上的秘文,口中缓缓吐出十六字:“夜尽天明,其黑最甚;飓风过岗,伏草惟存!”
于是,刑天陷入了良久的缄默。
人鱼族……终究还是不肯放弃仇恨啊!
夜尽天明,其黑最甚;飓风过岗,伏草惟存。
这十六字,其实是人鱼族的先祖在告诫后人要隐忍!
他们认为人族的统治就像是夜尽天明时的黑暗、飓风过岗时的激烈一般,虽然迅猛至极,可却终究是短暂的!
于是,他们告诫后人要明哲保身,要学会隐忍……
隐忍的尽头是爆发,隐忍的越久,爆发就越强烈!
刑天孤独的立在空旷的走廊中,久久不言。
自己其实不属于任何种族,这一点刑天很清楚,可是他爱的人基本上都是人族之人,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也属于人族,事实上,当他进入至尊战场以来,也一直以人族的身份傲立万族之中!
于是,这一刻刑天忽然开始有些为自己所认可的种族担忧了起来。
现在正生活在地球上的芸芸众生大概还不知道,其实在他们的背后,有这么一大批庞大的种族正日夜殚精竭虑的想着复辟,想着重回中央之土复仇!
自己看到的仅仅是一个人鱼族,究竟还有多少种族在打着这种主意无从揣度!
当这可怕的洪流爆发之日,人族……真的能顶得住吗?
那些镇守边荒的不落之城真的能扛得住吗?
刑天不知道,所有忧虑化作轻轻一叹,大争之世,自己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只能随波逐流,考虑这么多又有什么用?索性还不如不想,于是干脆将一切抛诸脑后,扭头看着身边的安雅,犹豫了一下,问道:“用我,你的族人难道没有意见吗?”
看完这壁画,刑天其实就已经知道安雅为什么说自己是千古罪人了。
人族可是她们人鱼族的死敌啊!!
安雅用一个人族之人为帅,帮她们人鱼族匡扶族难,说出去了那可是背弃祖宗的行为,这不是千古罪人是什么?
恐怕,人鱼族未必会全部接受啊。
“有,很多,就在我将你请来族内为内安置了闭关地的第二日,就有数百个老族人在王宫外哭诉,要求我诛杀你们。”
果不其然,安雅的回答证实了刑天的想法。
刑天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女人:“那么,你又是怎么做的?”
“杀了。”
安雅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淡淡道:“我很讨厌别人和我说尊严什么的,人都活不下去了,要尊严又有什么用?
而且,现在的人鱼族有资格谈及尊严吗?
于是我把那些老族人的尸体拉到了王城的集市上,让那些悲哀的族人看看实力弱还想要尊严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下场。
最后所有反对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安雅的语气很冷漠,冷漠的让刑天心寒,仿佛冗长的隧道里没有一丝温度一样。
“活着,其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只要一天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总该是往前看的,如果纠缠于仇恨不能自拔的话,到最后人鱼族也躲不过灭亡。”
安雅摊了摊手,似乎是在苦笑:“而且,人鱼族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整个至尊战场的生灵百分之八十都是太古年间参与打裂生命禁区那一战的强者的后裔,只有人鱼族,只有人鱼族是被人族放逐到这里的。
我们从来的时候就已经元气大伤了,一直饱受欺凌,真要说起敌人,那些欺凌我们的家伙一点都不比人族可爱到哪里!
难道我们都要去复仇吗?
难道要拘泥于仇恨穷兵黩武,最后弄的举世皆敌吗?
不,那不是人鱼族存在的意义,我们存在着,是为了变强,为了生活的更好,而不是把一个又一个的热血男儿送上战场,让他们为祖辈的无能买单,最后战死沙场!
我真的看了太多太多的死亡……
我,累了……”
说完,安雅转身就走,昏黄的走廊里,她的背影拉的很长。
刑天凝视着这个女子的背影久久不言,心绪复杂。
轰轰烈烈很容易,难的是苟且偷生。
或许,这个女子很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