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德瞪了田伯光一眼,道:“田伯光,你在搞什么鬼,怎么和倭寇混在一起?你竟然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来,吴某只凭这一把刀,照样也能摘了你的项上人头”。
田伯光苦笑一声,道:“吴将军,你在衡山县大骂天下群雄、智灭青城一派的事早已传遍天下了,天下间做官儿的在官场藉藉无名,却在武林中这样威名赫赫的,你算是古来今来头一位了,想不到在这儿也遇得到你,不知你可见过了丁总兵?田某就是受他所托,潜入倭寇之中,配合他扫荡群寇的”。
吴天德一呆:“什么?丁纪桢总兵要你帮忙消灭倭寇?”,神色之间甚是怪异,心想:这小子是个大大的淫贼,那丁纪桢是官场上的人,怎么和他拉上关系的?莫非两人都是同好?
田伯光尴尬地一笑,叹了口气道:“不怕吴将军笑话,田某和丁总兵。。。。。。本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哥们儿”。
吴天德头更晕了,奇道:“甚么?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田伯光眼角一扫,看见雾隐雷藏已经将劫掠来的货物装得差不多了,鬼头鬼脑地站在远处,不得西园寺大人的召唤,不敢过来,忙一边动着手势,好象在和吴天德打着手语,一边快速地道:“来不及多说了,你只管装哑巴,待会儿上了船,凡事看我眼色行事”。
吴天德吃了一惊,道:“什么?你要我上船随倭寇而去?”田伯光看他一脸的戒意,忍不住跺脚道:“你还信不过我么?现在丁总兵在福建扫荡海寇极见成效,这些倭寇现在日子不好过,田伯光要想逍遥,断不会来和他们掺和在一起。”
他古里古怪地一笑,道:“刚刚他们对你顶礼膜拜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们把你当成了倭国失踪十余年的一位高手,决不会对你不敬。丁总兵现在宁德荡寇,顾此失彼,如果你肯帮我,一定可以将此地海寇剿灭。早除贼寇,福建百姓少受不少祸害呀”。
吴天德定定地瞅了他一会,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好,我就信你一回,为善为恶,全在一念之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田伯光大喜,道:“好,上了船之后你不要让他们缠着你,我再和你细谈”,说着转身奔到雾隐雷藏身边,用倭语告诉他,西园寺大人已经决定和他们一起离开,雾隐一听喜得手舞足蹈,连忙毕恭毕敬将吴天德这位活祖宗请上船去,拔锚起航,田伯光上船才见这艘船上穿藤甲的武士竟有百人之多,若是人人都有被他杀掉的那四个人的实力,那这雾隐的真正实力确也不可小觑了。
将吴天德请进船舱,雾隐雷藏大现殷勤,他见田伯光的手语似乎吴天德看得明白,便请他向吴天德讲解自已的意思,过了会儿,田伯光向吴天德使了个眼色,吴天德会意,打了个哈欠,坐到船舱里的矮榻上。
田伯光对雾隐嘀咕几句,雾隐连忙起身施礼,退了下去。田伯光四下看看无人,连忙掩好房门,凑到吴天德面前道:“田某现在在倭寇里叫服部千雄,我且向吴将军讲讲这股海盗的情况,到了龟岛,咱们再见机行事”。
吴天德怔道:“龟岛?”。田伯光道:“正是,那岛在福州外海几十里,岛上本来最多龟鳖,是以渔民们称之为龟岛,现在被这股倭寇占据,刚刚这人叫雾隐雷藏,就是龟岛头头”,望了望吴天德脸上古怪神色,田伯光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时两人忍不住怪里怪气地笑起来。
两人细细谈了一会儿,倒让吴天德听了一个蛮传奇的故事。原来,田伯光是福建一个叫忠门镇的地方的人,和丁纪桢从小便是一对儿偷鸡摸狗的痞子,整日里偷鸡摸狗,田伯光是个孤儿,那丁纪桢的父亲却是个读书人,儿子这样不争气,让他又气又怒。
有一次邻居找上门来告状,说他儿子又在外面闯祸,老秀才气得爆跳如雷,儿子回了家,便拖他到祖宗牌子前跪下一顿家法,丁纪桢被打得吃不住劲儿,和父亲厮打起来,拿起一把菜刀吓唬父亲,不料一时失手将父亲右手四根手指都切了去,看见闯了大祸,丁纪桢吓得连夜逃离家乡,不知去向。
田伯光剩下一个人,继续混了两年日子,开始给渔民帮工混口饭吃,有一次救了一个浑身是伤、溺水欲毙的倭国人,那人天生聋哑,田伯光虽然是个痞子,却颇讲义气,居然一直照料那个残废,后来那倭国人便比比划划告诉田伯光要传他功夫,田伯光在他手里吃了几回亏,总算知道这聋哑人居然是个武术高手,虽然言语不通,但是在他比比划划的指挥下,田伯光竟随他学了一身功夫,练成了一手快刀。
又过两年,那场漫延数省的大瘟疫爆发,那聋哑人也在瘟疫中病死,吴天德便按他死前的意思,将他火化了,带着一罐骨灰东渡扶桑,将他送回彼国。在那里又住了两年,学会了倭国语言。
田伯光本是个不良少年,在异国他乡,道德约束感更差,就干起了采花勾当,回到中土后食髓知味,恶习不改,才在武林中闯出个‘万里独行’的诨号来。
再说丁纪桢,离开家乡后,身无一技之长,便参了军,没几年因为海寇偷袭时救了一个大官儿,那人后来升为提督,丁纪桢便也步步高升、官运享通,后来做到偏将,便衣锦还乡置房买地。
丁纪桢是家中独子,他一走,老父气急攻心,病榻缠绵,几年功夫,家产败光,丁纪桢回到家乡后虽将老父接到家中来住,却让他住在柴房中,时而斥骂老父,也不以为耻。
一日,丁纪桢醉酒,劫掠的海盗冲到镇中,见他家颇大,便冲进来抢劫,丁纪桢老父听说急忙赶到儿子房中,正有一个倭寇挥刀去砍他,老父举手去拦,左手也被砍了下来,这老人一急,急叫“我儿快走”,冲上去用口咬住刀背,死不撒口,丁纪桢趁机被一个亲兵扶上马背逃出镇去。
等丁纪桢带了兵杀回忠门镇,老父已被海寇砍死,丁纪桢跪在地上,向着老父尸体磕头,泪尽继之以血,跪了一天一夜,才将父亲遗体安葬了,从此对敌极狠,每遇倭寇必歼之而后快。
田伯光那日被吴天德一番痛骂,奔出去后失魂落魄,不知不觉回到家乡,见到了当年的难兄难弟,也不敢说出自已这些年不堪的行为,后来知道他扫荡倭寇,田伯光便自告奋勇,跑来卧底。
有了他的内应消息,丁纪桢才在宁德截住了一支倭寇,目前已将他们团团围困了起来。
听了这些事,吴天德感慨万分,英雄不怕出身敌,丁总兵是地痞出身,这田伯光,居然会跑来为百姓冒险效力,实在叫人意外,还有自已,一个厨子,现在居然拥有这些多姿多彩的经历,说出去,有谁会信呢?
船行至少一天一夜,到了一处海岛,海岛四周暗礁密布,不易靠近,只有一条水道可过,踏上海岛,沙滩上果然许多乌龟趴在那儿晒太阳,见了众人也不躲。吴天德看看雾隐船上走下一百多只。。。。。。个藤甲武士,再看看那些乌龟,相映成趣,果然千古奇观。
这些倭国内战的残兵败将、破落商人、家传海盗们都是拖家带眷住在岛上,不去抢劫时,倒象一个岛上渔村。吴天德装作不愿与人接触模样,雾隐雷藏见他脾气古怪,也不敢多来打扰,反正岛上有这样一位大人物住,自已在东海群盗之中,便任谁也不敢小觑自已。
这天吴天德在房中洗澡,田伯光却伴着雾隐雷藏进来,见他拉着布帘在后边洗澡,便在前边坐下等待。那雾隐眼尖,看见桌上衣服之中一角红色,心想:这必是宫本大人那件传嫡袈裟了,毕恭毕敬、如捧圣物般拿起来瞻仰,忽见内衬上写着密密麻麻许多文字,却是中原汉字,
宫本武藏博学多材,不但精通汉学,而且还是位画家,所以雾隐雷藏并不疑心,雾隐雷藏本人也精于汉学,认得汉字,看了两眼,好象是一门颇深奥的武学,顿时勾起兴趣。
吴天德穿着小衣走出来时,雾隐雷藏忽然捧着袈裟跪了下去,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堆话,田伯光这些日子已养成习惯,一有人和老吴说鸟语,他就会自觉地走到吴天德的身边,忙在他耳边轻轻翻译雾隐的话。
吴天德听说雾隐雷藏肯求自已将宫本先生的武学心法传授于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心想:这辟邪剑谱已没有了没紧要的部分,听说若是贸然去练,会有走火入魔之虞,不如让他拿去传授给岛上倭寇,若是这群倭寇走火入魔、一股脑儿死掉,倒省了自已许多心思,于是点点头,对田伯光指手划脚比划了半天,暗中低语了几句,田伯光听了转身用倭语对雾隐雷藏道:“西园寺大人叫你将这心法抄写下来,不分男女,认真传与岛上所有人,到时我们不但可以海上无敌,甚至天下无敌了”。
雾隐雷藏听了,兴奋已极,连忙点头答应。于是龟岛上一时掀起轰轰烈烈的全民学‘葵花宝典’的热潮,吴天德细心观察两天,却没看见有人走火入魔,想想可能是这些倭人原本就没甚内功底子,看来连走火入魔的资格都没有,不免兴趣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