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逼才信!”
赵凤声跑到水管漱漱嘴,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可胃里还是翻江倒海。这事归根结底,都怪自己嘴馋,人家又没强迫他生吃黄瓜,所以谁也没法埋怨。
赵凤声用袖口擦拭嘴边水渍,轻叹道:“你天天在农场泡着,公司那摊子事谁管?”
“这么大岁数了,就不和你们年轻人争名夺利了。”肖贵语气淡然说道。
“你这是要金盆洗手?”赵凤声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皱起眉头问道。
“算是吧。”
肖贵走到水塘旁边停下脚步,望着结起冰层的水面,轻声道:“打打杀杀活了半辈子,说实话,烦了。不是惦记着算计别人,就是怕被别人惦记,总不能靠着逞勇斗狠走完一生,这几天忽然想要个孩子,男孩女孩无所谓,总得留个香火传承下去,要不然心里不踏实。我准备以后专心经营农庄,其他事情交给别人打理,有朋友劝我去国外定居,但咱吃过皇粮的人,看不惯外国佬那一套,牛排面包,我咽不下去,洋房洋妞,我也没什么兴趣。想到把攒了十几年的积蓄,扔到异国他乡给外国佬买飞机大炮用,咱扛过枪的人,心里还是转不过那根筋,腻歪。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家国情怀,完全就是觉得对不起自己和祖宗,这一点,你在国外待过几年,想必要比我感触更深刻一点。”
“嗯。”
赵凤声琢磨一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缓缓说道:“马放南山是好事,七十多岁跟人再拿着刀子耍横,那就是二百五了。洗就洗吧,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你这人经历的事多,看的比我通透,既然这么选择,肯定有你的道理。常言道四十不惑,你快到四十了吧?到了这年纪没心思祸祸了?”
“哈哈,是这么个理儿。”
肖贵再一次豪爽笑道:“下面的兄弟没有一个人同意我归隐山林,没想到你是头一个,我还以为你要劝我再熬几年,为你小子保驾护航一段时间。小老乡,我老肖还真没看走眼,把你当成兄弟对待,不亏。”
“切!也就你是小肚鸡肠,我是那种自私自利的玩意?”赵凤声打击别人时,顺便给自己竖立一个光辉形象,“我就是怕你金盆洗手后被别人算计,老肖,你的地位在武云市江湖举足轻重,想巴结你的,想踩你上位的,想置于你死地的,想靠你庇护浑水摸鱼的,跟你狼狈为奸的,还有跟着你混饭吃的兄弟,这些人在你归隐后到底会采取什么态度,人心隔肚皮,谁也摸不透,你要考虑清楚后再做打算,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谢谢你的金玉良言。”
肖贵面带感激望向赵凤声,诚恳道:“很少有人对我推心置腹,包括吕帆都没对我说过掏心窝子的话,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看来不枉我对你的一番苦心。凤声,也许我的结局不是你的结局,但总归有个前车之鉴,你的路比我要坦荡,可不论是商场,职场,官场,总要跟人勾心斗角生死相搏,明的,暗的,硬的,软的,十八般兵器围着你乱转,防不胜防。你不犯人,别人未必会领你的情,除非你想做个窝囊蛋憋屈一辈子,我阅人无数,对你的了解要大于你自己,其实以你得性格,很难做到自制二字,也许会走上我的老路。忠言逆耳利于行,我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走一步算一步吧,能不能活到明天都很难说。”赵凤声想到小侯爷雷斯年步步紧逼,唉声叹气说道。
“还有人敢打你的主意?谁?”肖贵蹙起眉头,气势一凝,恢复了叱咤江湖的枭雄气概。
“家事。”
赵凤声极不情愿把这事说出口,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换成谁都不愿意吐露心声,他自嘲一笑,道:“一个舅舅费尽周折非要跟外甥过不去,你说扯不扯蛋?我他妈就纳了闷了,我一不图他的家产,二没张口给他要过钱,凭啥非要跟我死气白咧一磕到底?要不是那王八蛋跟我沾亲带故,我早拎着刀去找他要个说法,大不了鱼死网破呗,我一条烂命,还怕跟一个身价不菲的世家子弟拼个你死我活?!去他奶奶个腿!”
“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肖贵听得云山雾罩,又不好意思直接打听别人的家事,给出了一个相当够义气的答案。
“老肖,我怎么感觉你如果洗手不干,比我处境还危险?”赵凤声面对并肩战斗过的兄弟,设身处地为对方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
“我肖贵这辈子做事坦坦荡荡,从来没怕过事。”
肖贵微微弯曲的脊梁悄然绷直,宛如一杆噬魂夺魄的钩镰枪,狂放的五官释放出一种自信满满的神情,道:“想来取我肖某项上人头的,随时奉陪。这几年从来没消停过,想要我命的人一波接一波,哪天断过?结果呢,我活着,他们却扔进漳河里成了鱼饲料。我就站在这里,大大方方告诉那些想要我命的鬼魅宵小,我肖贵每天在农庄引颈待戮,就怕他们没胆子也没本事来拿!”
赵凤声见识到鬼狼爷雄魁武云的自负气度,挑出大拇指,沉声道:“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