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十分,畅和院中一盏盏熄了灯,王氏哄睡了孟思,踏着木屐,手持一盏羊角灯,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正房。
孟大管家还没睡,坐在床头,猛地吸了几口土烟,烟雾缭绕更衬得繁华静好。
他见老伴回来,心里憋了一整天的怨念,终于找到了人开口,于是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叫王氏放好灯过去。
“唉,这些年,我们对那俩孩子也算是不薄,也对得起堂兄堂嫂的在天之灵,我以前觉着人都是有感情的,咱们看着这俩孩子长大,当亲儿女一样教养,他们也总能叫我们一声爹妈,直到今日这事,我才觉得,有些人就是养一辈子,也只是白眼狼。”
王氏听了这番话,乐得心花怒放,忙把羊角灯放下,凑到孟唐面前,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老鬼,你总算是悟了。你那俩堂侄,就是俩喂不熟的白眼狼,咱们对他们那么好,每日里吃的穿的,还有扶摇那药,哪里短过?可他们呢,一开口就是抱怨思思欺负他们,那时候思思才几岁?他们两个人,还能让个四五岁的小丫头欺负了?忘恩负义的贱种。”
孟唐默默地听着老伴的吐槽,心里头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有种莫名的兴奋。
王氏接着道:“就今天这事,你信不信,长安那小子绝对知道他姐姐没事,说不定就是他俩自导自演安排的一出好戏。可怜我阿珏,大冷天的被他推到了池子里。”
孟唐听到这里有些内疚,温和地身后拍了拍王氏的后背,低沉着说道:“我当时也是急混了心智,以为那孩子只是伤心过了头。现在,越想越觉着,这怕是俩孩子给我们的下马威。”
“哼,就他俩?我有的是手段……”王氏猛地闭了嘴,这些年明里暗里她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但这些见不得人的龌蹉想法只能是在自己心里头默默念着,有时候奸计得逞,欢呼雀跃,她也不敢在人前表现出来,尤其是在自己这位好面子的丈夫面前。
谁知,孟唐非但没有警觉地追问,反而一脸平静,好似稀疏平常,好像早就心头有数了,两人心照不宣地揭过这一茬,只听到孟唐叹了一口气道:“孩子大了,我们也管不住了,该怎么就怎么办吧!我看摇儿也十二了,是个大姑娘了,咱不能阻了人家前程,你呀,有空帮忙看看有什么好人家吧!”
孟唐这一番话,已经把孟扶摇推进了火坑之中,而他却丝毫也没有感觉,心里头只琢磨着今日所瞧见的孟扶摇。
孟唐是真被孟扶摇给吓到了,看见孟扶摇从假山后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脊背发凉,这种感觉持续了整整一天。
还有小丫头最后的那一句,谁说她自杀,谁就是杀人凶手,真真吓地他僵了好一会儿,他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怕,这丫头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肯定知道是孟思跟孟珏害了她,她却能平静地忍了下来,又句句带刺地提醒他,这样的心智,出现在十二岁的女娃身上,真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还有那长安,以前只觉得他乖巧懂事,可今日,却跟头蛮牛似的不听劝。
他很讨厌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这俩已经不跟他同心的堂侄,留在身边也是定时炸弹,让人睡不安稳。
孟唐最是注重自己的声名,当初,堂兄临死之前像城主举荐他继任大管家一职,他为了讨好堂兄以前的那些好友,才这对堂侄那是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也帮他获得了很多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