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无比接近的瞬间,曲阮望着男友悲痛欲绝的模样,脑子如计算机归纳总结般,闪过了自己一生的经历。
她,曲阮,二十六岁。
本科毕业,工作三年。
爸妈和睦,略有存款,还有个相恋七年零两个月、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男友。
可就在婚礼前夕,一场意外,让曲阮的时间永远停在了殿堂之外。
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从天而降,她只来得及把几步前的婴儿车推开,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她人已经在重症监护室。
许是上天垂怜,回光返照,给她最后一点时间跟亲朋告别吧!
她目光费力的划过病房里的每一张脸,最后停留在男友深切悲恸的眼眸里。
能与他相爱,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就算人生倒回重来,她也依然会选择爱他。
但人生,哪有什么重来呢?
呼吸愈发微弱,她已无力抵抗逐渐侵袭的黑暗。
男友似有察觉,眼中痛意骤然加深,扑到病床边,哽咽哀切的呼喊。
“不!阮阮!别睡!求你……”
可终究,也未能阻止她意识的消散。
……
“阮阮?”
“醒醒,阮阮!”
身体被摇晃,曲阮溃散的意识迅速重新聚合。
她眼睫颤了颤,艰难撑开眼皮。
面前逐渐清晰的场景,让她脑子有一瞬间空白。
这里是……教室?她刚才,是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撑着桌面坐直,她茫然侧目,就见身旁一个眼睛很大的女孩儿正收回推搡她的手,心有余悸拍拍心口,神色担忧。
“没事吧?刚才看你好像做噩梦了,又发抖又说梦话的,特难受,关键还一直叫不醒,可吓坏我了。”
女孩儿一身“宜河七中”的校服,别着印有“高三十班柴柚”的铭牌,满脸关切,态度熟稔,似乎与曲阮关系很好。
可曲阮却记不起丝毫有关她的事。
见她没回应,柴柚只以为她睡蒙了,也没在意,眉心染上焦灼,不住伸长了脖子往教室外瞧。
“你哥不是说今天放学就来接你?这都放学多长时间了?”
“会不会走错学校了?”
某个可能突然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秀气的眉尾陡然扬起。
“该不会是接错人了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她眼底不由蹿起愤愤的小火苗,恨得磨了磨牙。
“阮阮,要不咱们别等了!你发烧了,得赶紧去回去吃药,你哥他接不到人肯定还会再联系你的。”
“再说了,本来你在我家就住的挺好的,我爸妈都说了,上大学前你就在我家住着,咱俩还能一起督促学习,也没必要非得搬到他们那住,对吧?”
明明心里暴躁得很,但一跟曲阮说话,她就立马放柔了声音,用商量的语气,连眨巴眼睛的频率都小心翼翼,生怕睫毛掀起的气流,都能伤害到这位不久前才遭遇不幸的朋友。
曲阮感动又有一点点好笑。
她很想说,姐妹,你那眼睫毛也不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放心眨眼没事的。
但眼前的气氛……毕竟不太合适。
而且她现在心里更多的是疑惑,有一脑门子的小问号。
比如,柴柚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
仿佛她很脆弱。
但就算生病也不至于此。
还有她那个哥。
来接她,能走错路,还能接错人。
这兄妹关系得有多差?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哥?
越想回忆更多,脑子越像塞了一团浆糊,怎样都理不清楚。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明明那么熟悉,却又透着怪异的违和,现实与记忆交错混乱,她困在夹缝里,焦躁烦闷得心口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