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在部下的争论中,风雨略略沉吟,对于魏廖如此强硬的主张颇为不满,同时不得不承认,欧静说的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原本风雨的心中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高凤阳等商人在执政议会的活动,及其展现出来的能量,却又动摇了风雨原本的决定。
再加上,当日傅仲舒向自己求情释放皇甫嵩的事情,总让风雨感觉有些不妥,因此面对魏廖和欧静的意见分歧,年轻的帝国宰相便没有立刻决断,而是沉思了片刻,却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奸商。
“高大人以为呢?”
“属下但凭宰相吩咐!”
高凤阳一时之间领会不了风雨的心意,当下只好以退为进。
“请宰相明鉴,商界同仁感激宰相的恩德,均愿为宰相的大业争效犬马之劳,输财贡币绝无半点怨言,然而商人渔利,自问没有经国之才,又怎敢干涉宰相的军国大计?
“凤阳所能做的,便是筹集粮饷,坚决支持主公的决定,无论战中原,还是平西南,一切都唯主公马首是瞻!”
“哼,见风使舵!”风雨笑骂了一声。
虽然不满意奸商的左右逢源,不过,还是很高兴商界愿意全力贡献财物来支持自己的态度。
当下,年轻的帝国宰相,不再为难已经汗流浃背的胖子了,略略沉思了一下,道:“让白虎军北上,碧蛇军担负大理和巴蜀的防务,至于交趾,就让岭南军接手……
“哈哈,高大人不用担心,商贾们的投资收益,自有风雨军负责督促杜大人兑现,绝不会有半点差池!”说着,风雨便颇为得意自己的这个选择。
如今交趾的叛军已经受到重创,相信岭南节度使杜绍权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而商贾们则为了让自己已经付出的投资收回,则必然全力支持自己,以确保强大的风雨军作为他们的后盾,保障他们的利益。
同时,这样一来,也可以避免无谓的动摇执政议会的权威,开创一个恶劣的先例,实在是一举数得。
“主公,耶律将军带到!”正当风雨思忖之际,便见金岑快步向前,低声禀告道。
“带上来!”风雨忍着怒气低声喝道。
耶律楚振的事情,还真是让风雨大为恼火。
这家伙仗没打好,军队也没带好,倒反而带头闹事,让外人着实看了风雨军的一个大笑话,而且还差点酿成千古大错,不杀不足以立军威!
风雨的心中暗自决定。
不过,这个决定在看到耶律楚振的时候,却犹豫了。
看到耶律楚振,便不由让风雨想到了昌化城外披着自己的外衣、拦截叛军壮烈战死的耶律镏铂;想到了一直以来忠心耿耿,最终马革裹尸的耶律明雄;也想到了为自己四处奔波,如今和一般文武都因幽燕战败,而身陷囫囵的耶律楚昭,心中顿时一软。
“耶律楚振,你真有出息!同室操戈、手足相残,好本领,真是好本领啊!”
对着黑狼军统领便是狠狠的一鞭子,风雨低哑着嗓子怒骂,颇有一些怒其不争气、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主公,耶律楚振知错了!”
耷拉着脑袋,草原的青年此刻便如同猫儿一般的乖觉,安静的俯身在风雨的脚下。
“主公,请看在耶律家族满门忠烈的分上,饶过耶律将军吧!”
眼见不对,率先出列为同僚求情的是欧仁。
“请主公留情!”
欧静、高凤阳,甚至包括魏廖,也纷纷求情。
“哼!”
风雨脸色阴沉,几次想要下令斩首,却又偏偏开不了口,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内心却在不断挣扎着杀与不杀的理由,无意中却看到了一个人的目光。
犹疑、忐忑,而且眼珠不断的转动。
正是朱全。
此刻,他也在求情的行列中。
作为这次哗变的主谋,朱全虽然聪明的让耶律楚振当了头鸟,但是没有想到,由于魏廖的不妥协将事情进一步闹大,更没有想到风雨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打乱了所有的计画。
心中有鬼的他,一直都非常不安,生怕风雨藉此机会铲除掉自己,带领三万兵马乘机造反的念头,不止一次在朱全的心中闪现,却终究还是顾忌到了风雨,这个即便是孤身一人,也足以凭借其耀眼的光芒,令士兵们争相臣服的名将,而不敢有丝毫的妄动。
事实上,风雨也确实有这样的意图。
“朱全,刻薄寡恩、阴狠凶残,鹰犬虎狼之辈是也!”
妻子李中慧的劝谏,在风雨的耳畔回荡。
虽然也有用鹰犬护院、虎狼开疆的豪情,但是如果利用这样的好机会,一举铲除这个危险的人物,却也并非不是一种十分有益的考虑。
只是,真要拿耶律楚振开刀?真要不顾耶律家族这么大的牺牲?真要在此微妙时局承担内耗的风险?将士们如何想?天下人如何看?朱全狗急跳墙又该如何应对?
理智和感情,现实和前景,不断的在风雨的思绪中交织,让他一时间难以取决。
目睹着风雨阴沉的目光和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朱全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
“报!乱贼庞勋,统率三十万兵马逼近京城!”
便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探马带来了令人惊愕的消息。
“什么?哼,想不到庞勋终究还是不甘寂寞,要来趟一遭混水!”
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风雨楞了一楞。
他身旁的所有官员将领们,也全部都楞了一楞。
之前,他们都在等待着,和呼兰人进行一场没有多少胜算,然而却不得不战的惨烈决战,却未想到,此刻没有等到来去如风的呼兰铁骑,倒反而等到了一直退缩在了江淮的庞勋。
“呼兰铁骑席卷了韩陵之后,转而攻略圣龙河以北,恰好为庞勋乱军开辟了通往圣京的道路!”
简单的翻阅了战报,风雨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同时也立刻醒悟,张仲坚此举,分明是借刀杀人,利用庞勋来消耗圣京的防御力量,同时绕道威胁伦玉关、延城和锦州一线,既可以西进扫荡自己的根本重地凉州,也能够切断自己和凉州的联系,让圣京成为孤城——这样的战略虽然未免过于稳重,但是却反而更具威力。
至于庞勋,则不甘曾经的失败,又感觉到萧剑秋亲征江南之后,自己后院的威胁太大,迫不得已,只好接下了张仲坚的这个用心叵测的礼物,希望在混乱的中原寻求东山再起的良机。
只是齐鲁呢?
公孙世家在齐鲁根深蒂固,再加上幽燕失利之后燕家军的加入,实力非同小可,无论是对于西北面的呼兰人,还是对于南面的庞勋,都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威胁,以张仲坚和庞勋的精明,没有道理看不出其中的关键,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
风雨皱眉。
“宰相,末将愿将本部兵马交由宰相调度,以讨伐庞贼!还请宰相恩准,让耶律将军也参加此次征战,以期戴罪立功!”正在此刻,朱全终于咬咬牙,开口了。
刚才在风雨的注视之下,朱全分明感觉到,死亡阴影已经笼罩在自己的头上,幸好这个意料之外的战报,将风雨的注意力岔开,也给了朱全一个保全自己的机会——痛快的交出兵权,可以缓解风雨的高压,而且也反而让风雨不好向自己下手;而保全耶律楚振,则进一步避免了风雨利用这次的兵变大开杀劫,还能够获得耶律楚振和其他风雨军将领的好感。
“哦……”意外于朱全如此当机立断的巨大魄力,风雨将目光定在了韩陵太守的身上,良久之后,方才缓缓的道:“既然朱将军如此深明大义,风雨不胜欣慰,耶律楚振,还不叩谢朱太守的说情!”
“宰相过誉了!”朱全一边阻挡耶律楚振的叩谢,一边谦逊的说道。
此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竟然已经全部湿透了,刚才的那几分钟,便犹如几十年一般,回想起来便犹如隔世——风雨的威势,竟让他虽然拥有着如今圣京城内最强大的军队,却依然半点都兴不起与之正面抗争的勇气来。
“先破庞贼,再击呼兰!”
就在朱全这般想着的时候,风雨则向全军公布了自己的决定。
年轻的帝国宰相,在最后的时刻,终于决定不去利用这一次机会,以避免内部的消耗,同时也给了耶律楚振一次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