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弓弩装三支箭平射的最大射程远达一百五十余步(约90多米),三支箭间的间隔也不过四尺多不足五尺。杀伤力也在一百步以上,能把四棱钢镞的箭钉在一百步的木板上,深度几达二寸。
装单箭的射程可达二百步(约120米)。射出的箭准确度也更高,以陈归永自己来说,就能在百步(六十米)准确地射中画在板上径一尺的圆圈内。
至于仰射,自己没有试过,估计起码也能达到三四百步吧。
钢钉则每次可装上六根,射程也达到近百步,是对付群殴近战的利器。
这把弓弩与大军中的神臂弓弩比,除所用的箭没倒钩而不够歹毒,射程稍逊外,威力相差不大。但其可靠性、灵敏度和射速方面而言,其作用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陈归永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是能早两年遇上强兄弟就好了,三儿妈就不会被赣州过来的土匪用箭给射死了。
沈念宗走到陈归永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又想起三儿妈了?人死不能复生,每天想着也伤身子。依我看,你还是给三儿再找个妈吧。现在日子越来越好过了,难不成你还要再这样又当爹又当妈的过下去?你看看三儿,都快到拿人(客家方言,意指娶媳妇)的年纪了,多个人也好多个帮手啊。”
“是啊,我倒也是想过给三儿娶个后妈,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过些日子找着合适的人时再说罢,也不急在一时。谢谢念宗哥了。”陈归永在沉思中清醒过来。
“那好吧,我会托人留意的。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动身罗。”沈念宗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过头说:“这次带去的刀,除了分给每家一把外,也还有一百九十四把。比上回还多了二十多把呢。不过,由庵杰村的四个人挑也尽够了,回头的货我们再分着挑一些。去时我们四个人护着走,你看如何?”
陈归永扬起手中的弓弩,豪气干云地说:“大哥,放心好了。有了这把弓弩在手,不要说我们有四个人护着,就是只有我一个,也包你能平安无事地到城里。”
沈念宗疑惑地问:“平常你不是极小心的么,何时又有了这副英雄豪杰的气概了。你说,有这把弓弩就能保平安。不是在吹牛吧?”
陈归永:“大哥,我朝大军中用的弓弩你知道吧?当今大军中所用,最小的架弩和神臂弓都有百斤以上,射出三尺长的箭可达三百多四百余步。依你看,我手中的这把小弩能射到多远?”
沈念宗:“这个我知道的,这种小弓弩所射,最多不过六十步左右。”
陈归永笑了起来,把手中的弓弩交到沈念宗的手上说:“哈哈!大哥,这回你可看走眼了吧。你拿去看清楚了,这可是强兄弟做的钢弩啊,怎么能和一般的弓弩相比?告诉你吧,这把小钢弩比大军中的神臂弩差不了多少,单箭可以射到二百步。标的在一百步时,它射出的三支箭能贯入杉木板中近半寸。五十步内放的四分厚杉木板可以贯穿,连半分厚的铁板也挡它不住。你可看仔细了,这弓弩上的弓,可是强兄弟用他炼出来的精钢打制的。”
沈念宗接过弓弩送到眼前仔细地察看:“哎呀,可以射到二百步,连四分厚的板和半分的铁板也能打穿,这可是真的?难怪前几天强云说要制作些好的兵器,把我们村中的人武装起来,我们要自己保护自己呢。当时我还不明白他能做些什么好兵器,想必就是指这种钢弩吧。咳,做得真是精巧漂亮。”
陈归永点点头:“还不止呢,一次射一支箭是有二百步,若是装上三支箭的话,射程也可达一百五十余步,而且又射得准。只要多花些时间练习,练成百步穿杨的绝技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归永顿了一下,接着说:“强兄弟真是我们村的福星,有他在我们不必再去担心什么了,只要出力干活就行。大哥,我们起程吧,早些到城里也好,省得误了强兄弟的事。”
沈念宗:“我们这就走。我看强云这些日子里累得很,人也瘦了很多。以后啊,我们都要多为强云分些事情来做,免得他为杂事分心,让他多些时间做他要做的大事,也让他多些歇息的时间。”
陈归永:“好,有什么事大哥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的就决不推辞。起程罗。”
不知不觉间,林强云来到横坑村已经一个多月,打制的刀已经送到汀州卖过三次。
吴老六他们从刚开始每天只能打出四五把,到如今已经每天能打出八、九把刀了。
听村中护送的人自豪地说,我们“双木”的刀,现在已经成宝了。每次长汀县城卖刀时还是有很多人,都是想买把好刀回去,却又失望地空手而归。以至四月十六那天,有许多人从天没亮就在店门外等着,直到买到刀了,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也有其他打铁铺的铁匠,见这“双木刀铺”的生意这样好,也打制了不少刀子摆放到附近出卖,可人们就是不买。就是有不明底细的人,误以为是“双木刀铺”打的刀,想去买上一把。可一看刀上没有“双木”两个字的钤记,掉头就走,任凭卖刀的人如何喊叫、恳求,都不肯再回来看上一眼。
所以呀,我们“双木”这两个字,可算得上是金字招牌了。
在长汀县城内,若要买刀,人们只认“双木”这两个字。至于其他人打的刀具吗,谁也不屑一顾,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长汀县城中有叫蓝君清、蓝君河的兄弟两个,三月二十六那天每人都买到了两把“双木”菜刀。这下他们神气起来,一出门就会与人说起“双木”刀的诸般好处。不久,几乎他们认识的人便都知道他们买到了四把刀的事。有那一时没买到刀的人找上他们,情愿多出几十文来买。开始的两天他们还不愿意,后来兄弟俩一合计,觉得这也是一个能赚上几文的好事。现时把这两把刀卖了,下个墟天早早地再去买两把来就是。想要刀的人得了刀,自己想赚钱,也得了利,何乐而不为呢!
世间的事,只要有人做了第一回,就会跟着去做第二次、第三次。那一心想用上一把好刀又舍不得多花冤枉钱的人,也学他两兄弟的样早早地到“双木刀铺”外等。因而就有了天不亮便到“双木刀铺”门前排队等候买刀的事了。
长汀县城内,“双木”已经成了刀具的代名词。只要说到“双木”,别人就知道是讲刀,妇孺皆知,童叟无欺,还加上信誉保证。
林强云听到这些话,只是付之一笑,只要打出来的刀确是比别人的好,这个生意就会长盛不衰。
他正想着如何改进弓弩,这是目前第一等的大事,可没有闲功夫去管其他的事情。
第一把制出的弓弩,威力是可以了,但却显得太大、太强劲了些。正如凤儿所说的,力气稍小的人就拉不开弓弦,更不用说如凤儿般的弱小女孩了。
如果把弓弩做得更小些,只要射程能有一百来步远,射出的箭在六、七十步左右具有杀伤力就可以了。箭杆再短上那么二三寸就行。
这样做的话,体弱力小的村民也可以使用,那不就成了全民皆兵。
想到就做,林强云带领三儿、凤儿又是一阵好忙。有了上次做那把弓弩的经验,这次用了六天的时间就制出一把更为小巧的弓弩,与第一把弓弩的样子相同,但却略小了些。
这把钢弩,挂弦后弓宽二尺三,弓弩臂长一尺六,有近一石的力(约五十公斤),三儿一个人可以用脚踩着镫将弦拉开。
就是凤儿也勉强拉得动,但还是差了一寸未能将弦托拉到位。按林强云的估计,凤儿用的弩应该做成半石(30公斤)的力她才能拉开,而且只要使用单箭就行。
这下凤儿又不干了,一个劲地说大哥偏心,埋怨这把弓弩也帮着来欺侮她,委屈得几乎立刻就要哭出声来。
三儿帮着好说歹说,直到林强云保证:试完这把弓弩后,立即专门为她赶做一把只装一支箭,而且又让她一个人也能拉开的弓弩,这才罢休。
这把弓弩试射的效果让林强云极为满意。不到十一斤重的弓弩,三支箭的射程一百一十步,有效射程七十步,三十步内能射穿四分厚的杉木板。
若是只装上一支箭,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三十步内能将半分厚的铁板射穿。而且,射出的箭准确度也更高了。
这把小弓弩制造成功,让三儿笑得合不拢嘴。特别是当林强云郑重地将弓弩和九支钢镞箭交到三儿手上让他试射时,他高兴得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跟斗。还朝凤儿做了个鬼脸,气得凤儿直跺脚。
林强云并没有马上把弓弩交给三儿,而是立即又拆开,把拆散的钢板、机关铁件拿给四个徒弟,让他们照着样子分开来打造,要求每种钢铁件都要做成一模一样,磨平后还要用细石头抛光。
强哥自己则把做好后的各种钢板、铁件叫三儿拿回来淬火、回火。这次共组装了七把弓弩。
果然在六、七天后,三儿终于拿到了弓弩和配来的十二支箭、三十根钢钉。
凤儿也得到了她想念了很久的弓弩、箭以及钢钉。不过,她的弓弩虽然和三儿的相差不多,但只能射一枝箭或三支钢钉,射程也少了二十步。凤儿却是毫无怨言,她能得到趁手的弓弩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哪里还会想到射程差了一点的问题。
四月的天,时晴时雨,极为适合稻谷的生长。再过个把月,插秧早的稻谷就可以收割了。
今年全部田里都栽种了占城(越南)稻,虽然稍迟了些,有相当一部分的稻秧还刚插下不久。不过,看田间的情形及估算了节气,只要抓紧点,完全可能连晚稻也能全部都种上。
打铁棚中的四座炉,用了一天的时间,赶出按小师傅的刀样,打制出五十余把用錾子开出利齿,成弧形尾部带钩的钢镰刀。替换掉村里所有收割稻谷的直条形铁刀子。
村中四个会做木匠活的村民,也按林强云提供的图样在他的指点下,把原来使用的重得需要八个人才能抬得动,十多个四方形的整体式箱形厚重谷斗,改制成可分合的两截梯形薄板谷斗。这种梯形的谷斗只需要两个人,就能轻松地把它分开、扛走。
四月二十七这天,沈念宗从汀州回来时,不但带人挑回了沈念康购买的铁料和等待已久的硝石、硫磺和雄黄等。出乎林强云的意料之外的是,还带来了许久未见的山都。
山都跟着沈念宗来到打铁房外时,林强云正左手抓着条尺多长,一头烧得通红的钢料。右手挥舞小铁锤,与三儿抡动的大铁锤一起,奋力敲打着。山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打铁的场面,眼见那块钢料在他们两人“叮叮当当”的敲打下,渐渐变小变长变薄,吃惊得呆在那儿出不了声。背在背上一大捆连根带叶的干草,不知不觉间掉到地上。
林强云在他们走入后院时就已经看到了,为了赶火候就没顾得上招呼。只是用铁锤在铁砧上拖了两下锤花示意,说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凤儿看到父亲和山都来到外面,也没有出声,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
通红的钢料转成暗红,又变成红黑色。林强云放下手中的铁锤,待三儿也停手后,回身将钢料插入炉中说:“三儿,钢料烧红了就由你接着按我教你的方法打,打好了放在一边,等多做几条后再按我教你的方法试着退火。”
三儿喜滋滋地应了声“好嘞!”从另一边转到炉前,心里是既高兴又紧张,前几天林大哥也让他掌小锤打过几次,每次都得不到强哥的认可,很快又被剥夺了使用小锤的权利。这下可好,林大哥有事去了。自己要好好地试着打出一点经验来,争取早一点用上小铁锤,独自带着个帮锤的徒弟打铁,早点成为强哥般的高手铁匠。
林强云走到屋外,解下围裙用较干净的一面抹了把汗,伸手拍拍山都的肩膀:“呵呵,山都,想不到你今天会来横坑。我本来在这一两天要去找你,把你带到村子里来住的,这下倒也省事了。”
山都跪下磕个了头,不等林强云拉他,便快速地爬起来,站在那儿愣愣地看着林强云傻笑。
沈念宗笑着说:“我们回来走到谷口,见到他躲在路边的草丛中探头探脑。归永怕是什么歹人,过去把他找了过来。我听凤儿讲过他的事,又见他身上穿麻布衣服,猜想这可能就是叫山都的野人。而且他又一定赖着要跟进来,所以就把他给带来了。”
林强云:“本来呢,我是准备过一两天与大叔商量,把他接到村里来住。让他学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日子过得好些,不必在山上靠打猎、采野果为生;再者也可以帮我们做些他会做的事情。大叔看村里能收留他么?”
沈念宗:“这有什么不能的,你要留就只管把他留下,我会去与大家讲。一个人我们养得起,何况他总还能做些什么事情吧。”
林强云:“那好,我会叫他睡在这后院。反正还有地方可以安排,虽然没有门窗,但打扫一下,垫些草铺上席还是可以住的。”
沈念宗:“既是这样,我去把凤儿她娘叫来,让她将这间房清扫整理一下。你还是去忙你的事吧。”
看着沈念宗走出后院,山都抱起掉在地上的那捆干草送到林强云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火……火烧……烧,虫……死……死……”
林强云在山都走近时,闻到从他身上冲过一股浓重的臭味,熏得几欲呕吐。也没有听清楚山都说些什么,伸手接过他手上捧着的干草放到地上。一手捂着鼻子扯了山都就走,口中埋怨说:“你呀,身上的臭味能熏死人,现在什么都不要讲,快跟我去溪里洗干净了再说。”
凤儿在里面大声叫道:“大哥,饭厅神桌上的钵子里有‘肥珠子’(一种皂角,古代的人用皂角的外壳作为洗涤剂使用)壳,拿去给他洗。一定要叫他洗得干干净净的才能让他来这里。”
山都被林强云拉着一边走一边回头,指着地上的干草大声地叫:“烧……烧,虫……虫死……死……”
林强云伸手拍拍他的肩头,放慢速度说:“好了好了,还是洗干净了再回来讲吧,以后你要在这里住下了,有什么都可以慢慢说。你这样结结巴巴的,我也听不清楚你到底要讲什么。”
洗净后的山都静静地坐在屋椽下的小板凳上,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林强云他们打铁。自小溪中洗浴回来后,他就一直这样坐着没有移动过。
按山都好动的个性是坐不住的,可这是恩人叫他这样坐的啊,怎么着也要忍耐下去吧。
前些日子被大熊打死的父亲曾经告诉过他,除了他们这十三个人外,这一带已经没有别的族人了。一场瘟疫把族中大部分的人,连山都的母亲和两个妹妹一起,都送去天上的祖宗大神那里。族里剩下的十来个大小男女,又在猎取那头大熊时,被那凶恶的大熊害得仅留下了自己一个。如果不是恩人救了自己,恐怕自己也是要死在那大熊的尖牙利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