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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月光一片惨淡。
看着萧翎涩然含笑的表情,凌歌瞬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千丝万缕的尘世纠缠、进退间的筹划都已经不在考虑之内,她只是想着:萧大哥要死了……萧大哥要死了!
看着黑衣男子因为站立不稳而抽剑驻地。凌歌忽然惊吓的哭出声来,不顾一切的飞奔过去。
“萧大哥!萧大哥!”她用力撑住他,踮起脚来箍住他的肩膀,生怕他会一下子倒地死去,她忽然间就这样失去控制的痛哭起来,“你不要死!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
萧翎这一刻反而愣住了:从初识凌歌到如今,记忆中,几乎从来没有看见她这样的哭过。她一直都是很有教养的小宫主,一举一动有自小养成的分寸,连哭泣都是优雅的低头垂泪——如今这般爆发似的恸哭,完全不似她平日的举止啊!
萧翎的内心反复地挣扎撕扯,背脊柱上的寒痛渐渐扩散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血液,冻结了他微薄的呼吸。
泪流连连的白衣少女默默揽住了他,她在他的怀里悔恨而不知所措地跺脚。
萧翎轻轻拍着白衣女子的肩,堵塞着血气的咽喉里吃力地溢出了几个结结巴巴的字眼:“凌歌,别哭,别哭……我没、没事的……”然而,不知不觉,他说话的声音也渐渐低迷下去,感觉双手慢慢冰冷无力,黑衣男子咳出一口血,手中的诛神剑拿不稳,“呛”的一声,跌落在地面上。
看着相互扶持的两个人,秦清一下子傻眼了,心口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凌歌,带上倚月蓉花…去救江枫,要快,否则就来不及了。”黑衣男子稀薄的目光停留在白衣女子惊惧交加的脸上,然而感到了意识的渐渐模糊,只来得及叮嘱了一句,便埋下了头。
“萧大哥!萧大哥!”凌歌有些绝望的抱住他,感觉他的身子越来越沉的靠在自己肩上,她急切间扶住他的背部,却触到了满手的温热——血,他的血!
是她伤了他!是她伤了他!
“秦清姐,秦清姐,过来帮帮我!”感觉到自己已经扶不动他,凌歌神色慌乱,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呼唤身边的大师姐,然而,却没有听到大师姐的回应。
凌歌强撑一口气,不得不扶着黑衣男子倚着台阶坐下来,等她再度回头看向大师姐那边时,却蓦地瞪大了眼睛——
黯淡的天宇下,幻月神殿的后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巫月神宫的宫主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
洁白的云织长袍,双手藏于袖口里,晚如世外仙子的冷月静静驻足在台阶上,她的身后跟着众位典雅秀丽的白衣女弟子,各个低垂着眼帘,神色恭敬有佳。
方才被剑声惊动才出来,冷月的表情反而平静的出奇。她的眼神有些琢磨不透的游移着,轻屑而高傲的先是落在身受重伤的黑衣男子身上,又在那朵被折断的倚月蓉花上微微一顿,然后郝然地转到了凌歌的脸上。
“凌歌,你果然是大有出息!”
“娘!”白衣少女看着母亲冰雪般肃白的脸,忽然间感慨万千……她的目光里散发出倔强而不顾一切的光芒,声音涩涩战栗着却又清晰无比,“放我们走,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我什么也不怕!”
“你这是在威胁你娘吗?”冷月挑起眉毛,细长的手指在宽大的衣袖里摩挲着,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冷冷地问,语气中肃杀之意更重。
萧翎的血流了她满手,凌歌虽然用力为他捂着背后的伤口,却依旧阻止不了。白衣少女一仰头,神色悲悯而凛冽,不禁苦笑起来:
她是逍遥派的命中魔星吧?不然为何已经伤了江枫后,现在又伤了萧大哥。他们雪山双雄真不该就这样死在她的手上。
“娘。今天晚上,我要和萧大哥带着倚月蓉花下山去!”陡然间,她用坚定清澈的目光,直视着威严庄穆的巫月神宫宫主,一字一句地坦白。
听到女儿那样的话语,冷月蓦然冷笑起来——
凌歌看着娘亲多少年来第一次展眉的笑,看着她枯槁靥边露出的浅浅酒窝,仿佛忽然镇住了。冷月旁边的秦清也是这般表情——似乎,从宫主一开门出来,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师傅的笑容只会给将死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