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日落虞渊,黑云沉沉欲压城,风动酒旌,泥沙俱起。腥味伴着一声无法形容的低啸卷来,冷厉的鸦声不知从哪里起,憧憧黑影踏着月影而来。
那黑影分明是人的模样,却被团团黑气围着,且用四肢行走。所过之处,花草凋零。
程以冷着脸,上前一步,把沈扶月护在身后。一身戒备的程以自然没发现他的身后,娇小的少女一脸无血色的苍白。
论道居里几个人正在商议选徒大会的细节,昏昏欲睡的摇光长老秦祁,闭目养神的天枢长老孟无歧,滔滔不绝的天机长老周礼,还有时不时提议的天权长老楚括。
那一缕冷厉顺风卷入殿里,四个人在昏沉暮色中,同一时嗅出了里面的腥味。
嘶哑苍老的声起,响彻整个灵山:“查!”
长风行万里,此时已然月上中天。
素白衣衫的程以衣袂猎猎,一手龙仪剑招招见血。那血发黑且腥臭,让人不自觉的犯恶心。
沈扶月闻着这刺鼻的味道,觉得四周都是尖利的爪和那让人恐惧的低嚎。
“施主一身魔气……”
她竟然和这些畜生是一族!
沈扶月捏紧了拳,指节泛白,止不住的厌恶和反感几乎要淹没她……
不,不止厌恶,还有愤怒。滔天的愤怒,挣在一根名为理智的细弦上,另一端捏在沈扶月手中。
但是却有一缕极为醇厚的灵力顺着胸腔向下,死死的压在那很细弦之上。它以一种十分强势的姿态,想要代替沈扶月压下一切的情绪。像是一滩死水,无论是厌恶还是愤怒,都必须压死在这谭死水之下。
反抗它!
沈扶月大口喘息着空气,胸腔的细微的疼猛然爆发,她似乎看到了一双悲悯的眸,一道悲悯的声:
“……这是你的业障。”
所有激烈的情绪瞬间悄无声息的淹没在那片死水之中,波澜不起,只有沈扶月额头上的冷汗。
“走!往东,退到灵山结界之中!”程以怒喝:“这些年灵山到底干嘛,这结界怎么那么薄?”
沈扶月看着偶然滚到脚边的一截极为细长的断指,脸色依旧清冷。程以的声音把沈扶月最后一点茫然击散,她抬眸,踩过那一截断指,看到身后的食肆已经空无一人。
小狐狸怯怯的绕在沈扶月的脚边,不放心的回头看看程以。
它觉得这一个弱小的人类,虽然身上气息有点东西,但是拦不住这些让人看着就烦的东西。
未醒过的刃,上了战场也是中看不中用。
小狐狸仰头看看脸色更为淡漠的沈扶月,只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难过。
“吱吱。”小狐狸拽着深度月的衣角边,似乎想要表达什么。
沈扶月垂眸,轻声道:“一会你自己放聪明一点。”
狐狸扁了扁耳朵。
沈扶月也不管它有没有听懂,转身,朝程以的方向走。她的指尖,一缕又一缕的灵力凝聚,又被风一一吹散。可是她一点都不气馁,耐心的再次把微弱的灵力聚集在指尖。
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去结茧的虫。沈扶月不知道破茧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但是她不该是这幅模样。
丝丝缕缕的灵力逸在指尖,卍字佛印隐隐泛着微光,极大的戾气被本能扼杀在无形之中。
缝隙里的未出来的魔族却嗅出这股气味,那是属于千万年前,反叛的仇人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