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二人携手漫步,如今三月不过酉时三刻,就已经月上中天,两侧几名宫人提着灯,走路悄无声息,后面几位宫人不远不近地缀着,恰好听不见二人的喁喁私语。
两人越走越偏,直到前方隐隐约约传来婉转清亮的笛音。
重帝闻声抬头看去,是一片幽深阴暗的竹林,苍翠挺拔的劲竹染上月光的清辉。
前几任皇帝的后宫中常有这样的景象,妃嫔,偶尔也有妄图.上位的宫人,或是月下起舞,或是抚琴吹笛,或是吟诗清唱,在皇帝的必经之路上制造“偶遇”借此邀宠,那几位皇帝也很吃这一套。
不过重帝不重美色,曾有宫人效仿此法意图一步登天,被重帝雷霆处置了,自此以后后宫清净了许多。
范忠正要打发小太监去前面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子大的明知故犯,却见罗福笙细细听了一会儿笑着说:“好像是妾白日叫来听曲儿的乐伎,教坊离着远,来来回回地未免折腾,妾便在后殿腾了一间屋子给她住。”
重帝道:“肯让你这么.上心,想来定是喜欢极了。”
罗福笙点头:“不止有一把好嗓子,舞也跳的好,笛子更是一绝,妾好几回都听得痴了,陛下不若去看看?”
重帝想了一下:“也好,朕倒要看看什么人物能入你的眼。”
二人顺着曲径通幽的石子路往里走,笛音愈发的清晰鲜明,轻柔却不哀婉,舒阔怡神。
绕过一片竹子,眼前出现一小片空地,离着几步的距离站着一位清俊飘逸的女子,身穿宽大的广袖长衫,腰间悬着玉色丝绦,三指宽的淡紫腰封系出一截纤瘦的腰。
黑亮的乌发随意披散,额前垂下一缕时不时扫过侧颊,那是仿佛集天地之钟灵所生就的容颜,恍惚若误入俗世红尘的逍遥仙。
清冷的月辉给她镀上一层冷淡疏离,闭着眼隔绝了万丈软红,这一方天地间只有那吹笛人,余者皆是他她的陪衬。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来,难免惊动了专心致志的人。
悦耳的笛音戛然而止,眼睑缓缓抬起,露出了那一双倒映着星河月影的湛然双眸。
“奴不知陛下小主驾临,求陛下恕罪。
她的确如罗福笙所说的那样,有一把好嗓子,清泠泠如昆山玉碎,即使卑微地伏地请罪,也是一举一动飘逸洒脱。
“朕从前还不知道教坊之中有如此技艺高超的人物,你叫什么名儿?”
“奴贱名蔺景。”
蔺景,沈重一个晃神,脑海中立即浮现了当初轰动天下的那件事,也就错过了罗福笙低下头掩饰了脸上复杂的神色。
说来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当时名满天下的大儒、所有清流文臣的表率还不是如今的罗太傅,而是先帝的帝师一蔺素。
传言蔺素生而知之,年仅七岁中了秀才,十六摘得状元,仅仅十年就做到了正二品尚书令,兼太子太傅,几乎已经是一个文臣能达到的巅峰。
三十六岁那年太宗驾崩,传位于先帝,先帝敬重蔺素,凡朝政不决事皆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