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嚣已经被打的昏迷了,马锋这个凉州蛮子,既然已经下手打了,那就不会有什么留手了。
杜嚣没死,纯粹是学生们拉着自己,不让自己在打了。
綦毋闿来的时候,杜嚣已经被送去医匠那边的了,綦毋闿并没有看到杜嚣的凄惨样子。
咳嗽了一声,綦毋闿对马锋道:“把事情经过讲一遍。”
旁边还有众多学生,马锋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又有旁边学生的帮衬,綦毋闿也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只是这件事并不能只听马锋的一面之词,还需要再听听杜嚣怎么说的。
再以两人的话为对比,然后再作出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作为一个公正的山主,綦毋闿还是觉得十分有必要在这件事上保持百分百的公正的。
马锋与杜嚣的斗殴,就已经有辱师德,这件事学宫也要公正严肃的处理。
没有什么好说的,綦毋闿对马锋道:“学宫自有学宫的规矩,作为先生在学生面前斗殴,此事就算是我想就此简单解决,其他先生也不会同意。这段时间你也就不要再上课了,去后山禁闭。等杜嚣醒来了,再来解决此事。”
马锋能动手打杜嚣,就想到了后果,也不辩驳,对綦毋闿躬身行礼,便大步向着在后山中自己那间还算比较牢固的房屋而去,他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继续研究一下自己在学习科学当中的一些疑难问题,顺便再做做几个一直想做的试验,正好可以就此机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时间。
綦毋闿回到住所,宋忠还没有走,独自一人在饮酒赏雪。
綦毋闿坐回位置,叹着气与宋忠说了此事,宋忠读书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学问人,但是在处理人情世故上就显得有点不如人意,这件事他并不能给綦毋闿出什么好主意。
“你是山主,这件事你要是处理不好,肯定会被众多先生所诟病,山主的威严说不定就有损了,日后的话语权自然也会打折。”宋忠对綦毋闿说道。
刘禅当年选定綦毋闿当山主,就是因为綦毋闿曾经是当过一段时间的父母官的,是知道怎么处理这些杂事。
而宋忠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山主这个位置,让宋忠来当,宋忠还真当不了。
綦毋闿愁眉苦脸道:“这杜嚣在山中人缘也是不错的,在众多先生中也是有着不少的朋友,这次他出事,这些人定然会出来鼓噪。”
“而马锋虽然人缘不如何,但他在学宫中喜爱他的学生数量却是最多的。愿意与他亲近的先生,觉得他是个天才的人也不少,就算是你我,对马锋也是很是喜爱。此人太过于闹事,也只是嘴上嫌弃罢了。”綦毋闿说道。
宋忠不会处理这件事,但是从这件事上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山主,这件事背后恐怕不是这么好解决的。此事解决马锋和杜嚣的纷争是其一,约束师德是其二,真正背后的事情,应该是要解决衡山学宫中众多先生背后的山头,衡山学宫是不需要各种小团体,这种小团体背后,又容易形成学阀!若是想衡山学宫的学风纯正,日后能真正做到桃李芬芳满天下,这种风气断然不可助长!”宋忠对綦毋闿说道。
距离开山大典此时才已经过去三个月不到,而学宫中的大部分先生其实已经来这里半年了,甚至已经有一年的,其中那一小部分名气比较大,有学问的先生都是两人三番五次,打感情牌或者利益牌请过来的,而这些来了的先生,又是呼朋唤友,请动自己的朋友过来担任教习先生。
于是衡山学宫的师资力量自然是强大了。但背后却有着一股暗流涌动,其中不少先生或许是出自同一个师门,或许是陈年旧友,或是在学问一途是知己,所研习的学问是一样的,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团体。
这就是学阀的初步形成了。在这之后,这些先生教出来的学生,就自然而然成了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后备力量,随着学子们的成长,学阀门派就彻底的形成了。
这种学阀门派最昌盛的时候自然是百家争鸣时期,那时候诸子百家,如同百花齐放!
诸子百家时期,天下纷争,天下国度不知凡几,这些国家相互征伐,其国内的学说也随着国家的强大而传播!
汉武帝为什么要独尊儒术?其中的原因不单单是儒家是治国圣经般存在,而是在太平盛世,天下一统的时候,诸子百家的争鸣已经变成了相互攻击的学派党派之争了。
这些学派众人进入朝堂,在朝堂上又形成了党派之争。这样一来,党争之事弥漫朝堂,这个朝廷就会失去它原本应该的流畅运转,而变成了士大夫时间相互扯皮互相攻击的纷乱之地。
后世王朝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这是要扼杀危机于摇篮之中。宋忠和綦毋闿都明白,未来的衡山学宫会对刘禅起到什么作用。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以现阶段八岁的刘禅表现出来的能力,只要不夭折,统一天下是大概率的。而刘禅是把衡山学宫当做是未来的朝廷人才储备之地,所有人都不会愿意想看到这个学宫出来的学子,刚刚步入官场就有了小团体,形成了党派。
如果最后真是这种情况,綦毋闿真的要羞愧的抹脖子了。
衡山学宫未来会诞生多少宰相、将领?这些身居高位的人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加入了各个学阀派别,进入了朝廷,根本避免不了党争之事。
宋忠这一番话,让綦毋闿冷汗都流了下来了。
擦掉额头的汗水,綦毋闿对宋忠道:“若是没有仲子你的提醒,我还这没有想到背后深层次的原因。虽然仲子你处理俗世不如我熟练,但是你的聪慧程度却是远超我的。”
宋忠笑道:“还是赶紧想想如何处理这些事情吧。想要将学阀之风扼杀,就必须要尽早,不能让学阀形成了再去想办法解决,那么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现在正是奠定未来学宫学风的时候,可以将学阀这股还没有形成的风气扼杀。”
綦毋闿对宋忠道:“这件事我要思虑一二,必须要想个办法,能有万全之策就最好,若是没有,只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了。”
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各方都无事,都愉快的将这件事解决,另外一个选择自然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了,总是清理掉一批人,将这股恶风从衡山学宫中剔除掉。
为了能更加完美的解决这件事,綦毋闿先后走访了几个与自己相熟的人,旁敲侧击与他们谈了一番话。
几日过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是思来想去,拿不定一个能完美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此时杜嚣已经醒了,綦毋闿作为山主是需要去看望一番,另外还需要询问一些问题。
学宫中有医匠。并且还不少,因为也有不少学生是对医术感兴趣,学宫是有请来教习医术的先生。
进入那医堂的房间,杜嚣正躺在床上,脑袋上缠满了白布条,只剩下鼻子、眼睛和嘴露在外面。
房间中还有不少人,大多数都是杜嚣的在学宫中的朋友,綦毋闿粗略的看了一眼,不下十人。
綦毋闿的到来,众人纷纷行礼。
“还请诸位回避一二,此事需要解决,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询问下杜先生,诸人不便在场。”綦毋闿对众人施礼说道。
“还请山主一定要给杜嚣一个公道,那马锋野蛮成性,居然动手殴人,实在是过分。”
“我还听说马锋此人教授什么科学?这是哪门子学问?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此人每日带着学生们瞎胡闹,捣鼓那些旁门左道,这不是教坏学生们吗?山主为何能容忍这等人在这里?莫非就是因为此人是那山主安排进来的?山主才对他如此容忍?”有人质疑綦毋闿。
綦毋闿看了这个人一眼,对其道:“你读过科学?可曾有研究?”
那人摇头:“我每日圣贤书都读不完,怎么会去读这种歪门邪道之书?”
“在科学中有句话说的好,叫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诸位想要质疑一门学问,还是好好的去研究一番吧。至于马锋,待到事情明晰,他若是有过错,我自然会处罚,而且还会重罚。另外,学问归学问,人归人,对人有意见,对他的学问就不要去贬低,诸位都是读过圣贤书之人,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綦毋闿话音落下,众多人神色不一。
有恼怒綦毋闿这一番话就是在庇护马锋的,也有人若有所思,觉得綦毋闿说的是有道理的,打算回去读一读那科学,研究下那马锋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留在衡山学宫这里教书的,若是那科学是虚有其名,是一些歪门邪道,那山主还留着他在这衡山学宫害人子弟,那自己就算是死也要让山主将马锋驱赶出去,以还这天下学问最后一块乐土的清净。
一份乱糟糟之后,綦毋闿也没有与他们争辩,没有必要,今日自己来不是与他们争辩学问的,丢下一句全都回去研读科学那本书,就让他们全部出去,自己要与杜嚣谈话。
杜嚣躺在床上,虚弱的睁开着眼睛,看到綦毋闿来了,杜嚣眼泪汪汪一下就流出来了:“山主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马锋此人竟敢当着众多学子的面对我动手,如此野蛮成性,为什么还能留在学宫当中?此人应该驱逐出去,以免带坏学生!”
綦毋闿对杜嚣说道:“今日过我来就是解决这件事的。马锋和当时在场的学生都已经告诉了我事情经过。这次我是来听你讲经过的。你且详细道来。”
杜嚣将那日之事给綦毋闿讲了一遍,一些细节自然是有改变,比如言及自己拖堂,完全是因为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自己又讲的兴起,一时之间忘记了时间,是真的不是故意挑衅马锋的。
再言及辱骂马锋父亲之事,杜嚣也说那只是马锋已经做出了要动手的样子,自己愤怒之下口不择言,此事是自己有过错,但那马锋罪过更大。
杜嚣是个聪明人,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涉及到自己的过错的地方,小错就隐过去了,大错就说的情有可原,然后说自己也知道错了,颇为后悔之类的话。言语之间很是诚恳。最后还说,要是处理马锋这件事上让山主难做,那我也不便追究了。
綦毋闿听得后面这句话的时候,比听到马锋打人时候的反应还要恶心。
合着你们这群人都以为我留着马锋是因为马锋是刘阿斗的人,我才留着他在这里的?
我綦毋闿是这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