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五月走到尾声时,长安城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到处张灯结彩,街头巷尾,无数的民间艺人和来自天下郡国官府王室进献的艺人,在各闾里和街坊巷口,搭起戏台,给百姓表演各种各样的杂技、戏剧甚至魔术。
这是一系列为东宫薄太后贺寿活动的前奏。
墨苑的墨者们,也跑来凑趣。
在长安城的尚冠里,借了某位列侯家的一个别苑,搞起了科普讲堂。
有墨者扛着一口大锅,现场为人们演示起,怎么烧铸琉璃,并且告诉听众,这种制取琉璃的法子有毒,千万不要尝试,不然轻则无后,重则丧命。
更有人公开的演示,怎么炼取药金。
一时听众如云,整个尚冠里,人山人海,堆满了前来学习炼金之术的游侠和百姓甚至贵族。
无数方士术士,则在人群里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看着这些赤脚的墨者们演示的种种所谓的炼金之术或者其他他们日常骗人的招数——譬如油锅捞钱啊,让纸起火什么的。
这砸招牌,砸的真是太霸道了。
让我们以后怎么混饭吃嘛……
但长安的百姓和游侠们却是看的津津有味。
无论是演示烧铸琉璃,还是炼取药金,都让人大开眼界。
许多人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竟然是如此的简单。
只是,当这些东西被揭穿之后,许多人都在心里哀嚎——这琉璃有毒,药金也仅仅只是类似黄金,其实根本不是黄金,只要稍稍对金子有些认知就不会上当,真是大失所望啊!
至于那些什么油锅捞钱,掌中生火,纸人吐血一类的把戏大揭穿,则是让人们看的大呼过瘾,纷纷觉得长姿势了。
当演示进行到尾声时,一位墨者站到院子的中间,对着里里外外都在围观的百姓们拱手道:“诸君,诸君,今日我等墨者在此演示诸般江湖方术以及种种骗人之法,意在告喻众人,此等方术的害人之法,以使诸君不会上此辈奸邪之当……”
“说的倒是好听……”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只是某有个问题……既然你们墨者口口声声说,此等方术,皆为骗术,那么,某倒是想知道,尔等是如何得知的?又是否曾拿这些骗术,欺骗过世人,尤其是天子!?”
这人不用看,必然是个方士术士一流。
但他的问题,却是很致命。
顿时就让围观的其他人,尤其是深恨墨家的儒生们跟着起哄起来:“是极,是极,若尔曹不曾用过这些骗术骗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听着众人的附和质问,这方士不由得得意起来。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墨翟的徒子徒孙,真是太过分了!
完全就不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嘛。
反正,从这一刻起,天下方士与术士,就要跟墨家势不两立,甚至不死不休了。
只是……
看了看保护这些墨者的那些冷漠的汉军士卒以及寒光闪烁的刀枪剑戟,这方士缩了缩脖子,心里也有些腹诽:“今上也真是的,明明都已经受命于天,为何不来求我等方士呢?要知道,我们可是能炼不死药,助陛下得长生的啊!”
炼不死药或者研究长生不老药。
这可是方士们的绝活!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练成过,但,几乎每一个方士都认为,自己一定可以练成。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
若是能有一个秦始皇那样的帝王,倾举国之力,动用天下人力物力,来寻找各种金石丹药以及秘方秘术,加上自己所学,那一定能练成不死药,进献给君王。
然后成就旷世伟业!
嗯!
都是当今天子的错!
为何不相信我等方士呢!?
这也是现在多数方士术士的心声。
他们虽然知道,自己的很多把戏,都只是把戏。
但却人人已经自我催眠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们是真的打心里认为,自己确实能炼成不死药的。
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就是天天自己炼药给自己吃,一点也不怕跟前辈师长一样,最终重金属中毒,在惨嚎中死去。
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觉得,自己的师长已经炼成不死药了。
不然,何以死后尸首不朽?
站在台上的那位墨者,看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忤,却是一点也不慌乱,不紧不慢的道:“有人问我墨家如何得知?”
他抿了抿嘴唇,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道:“我墨家有三表法!”
“何谓三表法?”
“原古圣王之治,或先哲之行!”他竖起一个指头。
“原察百姓耳目之实!”第二个指头竖起来。
“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之利!”第三个指头竖起来。
这让无数的儒生看的真是双目赤红,恨不得冲进去将这个家伙拖下来撕碎了!
“这等大逆无道,无有先王之意的言论……”许多儒生在胸膛里咆哮着:“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经过我墨家数百年发展和推演后,到今日,蒙圣天子嘉恩,做圣训,发圣言,为我墨家重立纲常轮序,如今,我墨家有了新的三表法!”
这墨者挺起胸膛,看向众人。
这么好的宣传墨家思想的机会,可不多得啊!
他只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在兴奋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