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阀!
世间最可怕的利益集团之一。
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存在并不多。
财阀进化到极限,足以化身为国家。
后世就有一大堆伪装成国家的财团!
刘彻并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未来成为一个那样的怪物。
所以,他对财阀和世家门阀,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
尤其是前者!
因为,他发现,在安东,已经有财阀的萌芽在蠢蠢欲动了。
假如说,在齐鲁吴楚,学术仅仅只是权贵联姻,与之合作,共同成长的话。
那么在安东,权贵和财富,已然与学术紧密联合。
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平壤学苑在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安东各个利益阶层的代言人。
所以,刘彻担心,未来,安东很可能会出现几个难以控制的庞大财团。
他们会控制土地、人口、资源、商品和财富,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捆绑上他们的战车,轰隆隆的碾向其他人。
虽然说,其实……这些在萌芽中的财阀,其实是刘彻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
无论是陈嬌玩起来的捕鲸业和捕鱼业,还是陈须组织起来的列侯贵族种植园产业。
无一不是刘彻暗示或者明示的结果。
但皇帝就是这么多疑。
很多事情,明明是他自己要做的,但他自己就会疑神疑鬼。
更何况,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
财阀是必然也一定会出现的!
这是历史和时代发展的必然,也是社会发展的趋势。
财富必然会向中心集结。
钢铁业会形成钢铁产业联盟,金融业会形成金融托拉斯,就连种植园经济也能形成一个庞大的保守集团。
这都是人类历史未来必然发生的事情。
出于未雨绸缪的打算,刘彻一直在暗中提防和管控。
以备假如真的出现了财阀,怎么去控制和削弱,甚至肢解、拆分。
总之,目标就是——财阀可以出现,但不能过于强大。
任何人胆敢将爪子伸向国家,企图将自己与国家混一,那就去死!
薄世闻言,却是开始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回报起了自己在安东这些年来的经历和见闻以及感受。
有些事情,在过去两次回京述职时,他已经汇报过了。
譬如,安东的‘派遣工制度’的现状,陈须、陈嬌兄弟的作为,以及安东境内游侠们的动向。
这些都是都护府重点管控和监视的对象。
而有些事情,则是这一两年才出现的怪事。
譬如平壤学苑内部的矛盾和斗争,还有杂家的最新动向,以及安东境内的游侠们的转变。
薄世这一讲,就是两个时辰。
刘彻有时候会就一些问题,跟他详细了解。
君臣之间一直对答到夜幕时分,刘彻才意犹未尽的对薄世道:“时间不早了,爱卿随朕去东宫参加家宴,今晚你我君臣,秉烛夜谈……”
“诺!”薄世自然连忙答应。
刘彻的内心,却是彷徨的。
因为他知道,安东的问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且在未来,必将更加复杂!
这不是由人的意志来决定的,而是安东社会发展的必然。
自由而宽松的环境与政策,使得安东各地,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野蛮生长。
尽管他这个皇帝在幕后进行了管控和操作,但,终究,山高皇帝远,控制和管控,很难做到完全。
更何况,即使能管控完美,在事实上来说,安东这样的环境,也必然会催生出一些怪兽。
以目前来看,安东的资本主义萌芽,应该已经生长出了第一片嫩叶。
而且生长情况比宋明时期的资本主义萌芽要健康的多了!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安东的萌芽们,有着杂家和都护府衙门的悉心呵护和照顾。
舆论和社会的大环境,都对他们的生长发育有利。
只是问题在于——这片嫩叶会不会长歪?长残呢?
万一不小心点错了天赋,开错了技能点。
刘彻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毕竟,原生于中国文化和环境的资本主义与资产阶级,本就不曾有过。
万一再长歪了,恐怕根本没人能认得出来。
………………………………………………
几乎与此同时,新化城的都护府官衙内。
伍被也与许九对坐而视,一杯安东酿造的果酒入喉,微微发甜,有些上头。
“贤弟在安东数载,竟得今日之功,愚兄深感敬佩……”许九感慨着道。
杂家在安东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
尤其是在元德四年,杂家遭遇了儒家的强势挑战!
当时的背景是齐鲁四王谢幕,天子下令迁曲阜奉祀君家族于朝鲜,要借孔子之后来教化朝鲜之民。
元德四年夏五月,曲阜孔氏以及齐鲁士大夫家族三百家,被强制迁徙至朝鲜、新化、怀化诸地。
这些历史悠久,有着深厚底蕴和强大人脉的士大夫家族一到安东,立刻就对平壤学苑构成了巨大的挑战!
整个元德四年,平壤学苑都是在战战兢兢之中度过的。
好在,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来势汹汹的齐鲁士大夫家族势力,在元德五年,冰消瓦解。
这既是他们自己作死的缘故,也有着天下局势的因素。
孔氏来到朝鲜,就想要指手画脚,以为自己是大佬,以为自己还在曲阜。
朝鲜上上下下,都被他们烦的不耐烦。
朝鲜君刘明也在韩安国等人的影响下,对这些渣渣感觉不爽。
更重要的是,孔氏和齐鲁士大夫们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还以为自己依旧天下景从,世界第一。
他们兴致勃勃的商讨起了瓜分安东财富,甚至插手安东地方事务,重建儒家社会的伟业。
于是,他们激怒了安东的贵族、官员、游侠甚至商贾!
元德五年春三月,安东冰雪刚刚消融,孔家就搞出了一个大新闻。
他们意图强占某块仁川港附近的土地,让西北都尉隆虑候陈嬌勃然大怒,一巴掌就将他们拍在地上,当代奉祀君甚至被陈嬌这个二世祖直接扒光了衣服。
西部都尉陈须闻讯,立刻以‘腐儒安敢欺我胞弟?’的借口,将自己治下那堆儒生统统扔出去。
朝鲜君刘明和韩王萁准也同时发作,大贬儒生。
恰在此时,长安的鲁儒势力被公羊派一顿猛打。
董仲舒和胡毋生亲自发起了一场儒家内部的思想大辩论,彻底击溃了鲁儒的学说,否定了鲁儒的价值观。
鲁儒一系衰落。
于是,来势汹汹的儒家挑战,迅速偃旗息鼓。
许多曾经高傲的儒生,为了求存,转而开始融入平壤学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