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志伟当机立断,决定不再拖延下去,遵照擒贼先擒王的战术,既然华艾是这个杀局的主谋,那就只有速战速决,先解决华艾再说。
这无疑是目前惟一的选择。
但问题是,以东成的剑术,是否是华艾的对手?
因为岳志伟以汉王的显赫身分,绝对不能与人联手来对付敌人,这不仅是江湖固有的规矩,也涉及到岳志伟的尊严。
虽然大批的敌人还未出现,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岳志伟将自己所带的随从全部集中到了自己的身后,而且派出专人保护叶铭与龙赓的安全。
当这一切都布置妥当之后,他转头看了东成一眼,这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东成深深地吸了口气,脚步踏出,他已经从岳志伟的表情看出,这一战不容有失。
从华艾冷静至极的神情里,东成知道华艾所言非虚,虽然东成对自己的剑术相当自信,但这一战关系到已方的存亡大计,令他的手心紧张得有冷汗渗出。
东成深知,华艾的矛法已是江湖一绝,要想从他的手下赢得一招半式,实在很难。
但他别无选择,惟有出剑!
“呜……”东成没有犹豫,一声长啸,冲天而起,手中的剑化作一股旋动的气流,拖起一道耀眼的白光,向华艾不动的身形飞刺。
他身为死狱的四大家臣之一,剑术之精,已臻化境,缕缕剑气在窜过空中的刹那,竟发出了近似海潮的声音。
这一剑已是东成毕生所学的精华,在瞬息之间爆发,无不尽显剑术名家的风范。
就连岳志伟也禁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好!”他倒想看看,华艾将如何化解这惊天一击。
华艾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不过,他丝毫不惧,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他出手了。
长矛一动,没有任何花俏,只有一个“快”字,快到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他的整个人仿佛与手中的长矛连成一体,化作一道碧芒,挤入了东成幻生出的那片剑花之中,气流暴动间,一声沉闷得让人耳膜欲裂的暴响,惊破了长街上空的宁静。
围观者无不色变,纷纷后退。
东成的人如一块岩石坠落于地,剑锋斜指,一缕血丝从鼻间如线渗出,而华艾的人却飞出数丈之遥,才飘然落到了长街上,衣袂飘飘间,他的脸上因气血不断向上翻涌,已成赤红一片。
岳志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冷冷地盯住华艾的眼睛。当他明白了华艾的来意时,已经用不着担心华艾的逃走,考虑更多的,是自己这行人将如何突围。
因为就在两人交手的瞬间,他终于感应到了一股杀气。而这股杀气之张狂,似乎带着人为的刻意,在瞬息之间密布于整个长街。
“轰……砰……”在“醉死人”酒楼四周的每一堵墙,突然开始迸裂,泥石激飞,烟尘四散,围观的人流带着尖叫惊喊四下逃窜,长街上闹成一团。
当硝烟散尽时,长街上已没有了看热闹的闲杂人等,但在每一堵垮坍的墙壁背后,整齐划一地站着数百名表情肃然的勇士,箭矢生寒,刀枪凛凛,已经将岳志伟一行人尽数包围。
整个气氛为之一紧,空气沉闷之极。
定陶城,乃由楚入齐的必经重镇,只距城阳不到百里。
这里水陆交通发达,一向是繁华热闹的商埠所在,但是随着西楚军的北上,市面变得萧条起来,一些有钱人家不是逃往乡下避祸,就是举家迁徙,偌大一个城中只留下那些穷苦百姓还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
不过也有例外,城东的盐商张五爷就是一个例外。他不但没走,而且他的府第中一连几天都热热闹闹,似乎根本不担心官兵的骚扰。
他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在他府第的四周布满了一些比官兵更为可怕的人物,这些人的武功之高,俨然像是江湖中的高手。
在这个强者为王的乱世,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爷,管他是官是匪,张五爷当然不必担心了。
一大早起来,街上还显得十分宁静,张五爷便匆匆从热被窝中起来,吩咐下人将热汤热茶往上房送去,临送前他还仔细检查了一遍,生怕出一点差错,这才挥挥手,喘了口大气,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养着精神。
他不得不谨慎小心,对上房中的这位贵客,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只求平安无事,自己也好落个清静。
然而不如意之事常有八九,他越是怕出事,就越有事,就在他欲闭眼养神间,一串马蹄声“得得”传来,由远及近,非常清晰地传入他的耳际。
他心里一紧,刚站起身来,便听得“希聿聿……”一阵马嘶声,竟然停在了自己的宅门之外。
他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一溜小跑到了门口,便见几个军爷下马整装,向门里走来。
“嘘……大王正用早膳,任何人不得打扰,各位还是先喝杯茶再进去吧。”张五爷赶紧伸手拦住道。
“军情紧急,不敢耽搁,还请你替我禀报一声。”一个显然是领头的军爷扬了扬手中用火漆密封的信囊,气喘吁吁地道。
“就是天大的事也得等等,若惹恼了大王,谁担待得起?”张五爷忙道。
“可是……”那领头军爷面带难色,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时,从上房中出来一人,阴着脸儿踱步过来道:“闹什么闹,吵着了大王,你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位领头军爷赶忙行礼道:“钟先生,并非是小人不懂规矩,实在是军情紧急,陈馀的赵军进占常山,彭越在梁地也起兵谋反……”
这位钟先生正是死狱魔帐中的首席谋臣钟镇,在死狱中,是仅次于死狱魔的第二号人物
等到钟镇进入上房,死狱魔的早膳才刚用一半。看到钟镇脸色有异,死狱魔也顾不上再吃下去,推开碗筷道:“先生有事吗?”
死狱魔深知,自己能够号令死狱,开创霸业,成就今日的辉煌,在很大程度上与自己与这位二当家钟镇的关系好。而钟镇,又是他极为不容易的拉拢过来的
所以,死狱中的每一个高手都是他根基中的一部分,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死狱魔才能迅速崛起。一旦根基不稳,他也许就会在这乱世之中不堪一击。
但钟镇却是从战争的角度上和他谈论取舍之道,所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即使这些死者都是死狱中的高手,大王也无须对他们惋惜不已。死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一种荣幸,否则大王又何必豢养他们呢?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死狱魔默然无语,半晌才轻叹一声道:“死者已矣,多说亦是无益,还请先生说出奇兵之计吧。”
钟镇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而道:“我所说的奇兵之计,其实是要借重陈馀、彭越这两股敌对势力,只有在他们连战连捷的情况下,此计方能奏效。所以我请大王速速下令,命令三军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城阳的合围,不出十日之内,我料算齐军必败,岳不为必亡!”
死狱魔的眉然一跳,喜上眉梢道:“此话当真?”
“军中无戏言。”钟镇手捋花白胡须,淡淡而笑道:“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焉敢在大王面前说这般话?”
死狱魔凑耳过去,听钟镇细说计谋,到最后,已是笑脸绽开,道:“先生不愧是本王最为赏识的谋臣,能得先生指点迷津,何愁霸业不成?”
“不敢。”钟镇颇为自得地连连摆手道:“这不是钟镇之能,而是天助大王成就霸业!”
顿了一顿,他又接道:“不过,微臣还是有几分担心,不得不向大王提醒一二。”
死狱魔“哦”了一声,目光中多出一分诧异道:“先生有话尽管直说。”
随着江东帮倒台,他们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与靠山,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以及在人前横行霸道的作风使得他们很难再回归到那动荡的江湖,为了继续能保持着这种生活,更好地生存下去,投靠更强的势力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明智之举。
而死狱魔进入咸阳之后,已经开始确立了他的霸主地位,随着事态的发展,他也急需一批人手扩张他的势力与实力,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入世阁被死狱兼并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岳志伟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并不感到有太多的诧异。他感到吃惊的是,这三百七十人所表现出来的战力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要想在今日成功突围,只怕要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无论是叶铭,还是岳志伟,他们都表现得十分冷静,因为他们非常明白,只有保持冷静的心态,才能审时度势,选择出最佳的时机突围。
华艾并没有回答赵岳山的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缓缓地抬了一下手,表示自己丝毫无碍,而他那锋锐如刀的眼芒,正紧紧地盯着东成的脸。
东成的心中有几分骇然,在刚才的一击中,他虽不落下风,但还是受了一点轻创。打量了一眼站在眼前一丈开外的华艾,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地道:“矛神之矛,果然名不虚传。”
“你也不差。”华艾淡淡一笑,刻意想装出一种悠然,但胸口处的气血不断翻涌,令他的眉睫都在轻微地颤动着。
东成眼见形势对己不利,心中更生好战之心,昂然挑战道:“你我既然棋逢对手,何不再战数百回合?”
华艾身为这次行动的指挥者,本应置身局外,坐镇指挥,可偏偏他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对自己的长矛抱有莫大的信心,当然不想在人前示弱,冷然应道:“既蒙相约,敢不从命?”
他此话一出,有两人便在心中叫了声:“好!”
这两人正是岳志伟与叶铭,虽然目前的形势对他们不利,但只要东成能够拖住华艾,他们就可以赢得时间,赢得战机。
此时天色渐暗,一旦到了天黑时分,就是他们突破重围的最佳时机。
东成当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道:“我一向对自己的剑术相当自负,浸淫其中多年,偶有所得,曾经自创出‘钟馗灭鬼锏’,虽为锏名,实则剑法,共有十三式,愿意与君共赏之,请接招吧!”
华艾微微一怔,这才明白东成是将自己比作了阴曹地府中的小鬼,不由勃然大怒。
然而他心中虽怒,却并不因此而自乱阵脚,反而收摄心神,冷然一笑道:“我倒想看看,你我之间最终是谁会变成死鬼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