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官员是久经训练的政治战士。当他们拍马屁的时候,对方恨不得把鬃毛竖起来;当他们憋足劲儿使坏的时候,对方也能在不知不觉中被熏晕。
1989年的国企,只要是一个圈子里的,几乎守不住什么秘密。贺成钧和贺雨薇父女俩偷偷摸摸的找上几个军工厂的朋友,两杯小酒下去,两趟商场逛罢,该打听的就全都打听到了。
随后,贺成钧又找来了公开和半公开的会计资料、合并细节,再请来苏城,躲在天*津新厂的空置办公室中,开始挑挑拣拣那些黑材料。
贺成钧淡定的将材料分类。他人老成精,对政治风向是最敏感不过,能说不能说的话,就相当清楚。
其实,看他浓密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知道的人估计会用慈眉善目来形容。实际上,桌面上的几十份黑材料,四分之三是贺成钧收罗来的,详细资料更是他一手包办。
作为一名久经考验的国企战士,贺成钧一面兴奋的笑着,一面还警告道:“咱们做自己的事,可不能毁了人家长征厂的合资。”
贺雨薇在旁撇撇嘴,脆生生的道:“以现在的条件,长征厂就是贱卖国家资产,合资了也没什么意义。而且,日方要求解除所有职工的无限期劳动合同,转为合同制,还不给赔偿,他们过两年,要是解除了劳动合同,不是让几千号的工人喝西北风去。”
“品牌也要拿去了。”苏城轻哼了一声,道:“以后,什么长征电风扇之类的东西,就再也没有了,日本人根本不给咱们造牌子的机会,他们就把咱们定位成廉价的加工商。长征厂的领导同意这样的合资要求,不光是上面的压力,我看苏刑是做了一些工作的。”
由于苏城和苏刑都姓苏,贺成钧动了两下眉毛,但他肯定不会问出来,立刻转话题道:“贱卖是肯定的。否则,他们也不能以此为条件,让伊藤商社同意建立合资厂。问题是,这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人家肯定做的隐秘,我们想找到材料,太难了。”
“嗯,还是从长征厂本身的问题上来。”苏城细细的阅读材料,口中道:“有些问题,没有人提起,双方的领导都当不知道,一旦有人提起了,解决不了,收购就要停下来。”
贺雨薇一听有门,忙问:“什么问题”
苏城说道:“不知道。”
“那你刚才说……”
“一种来说,总会有这种情况,通常是人的问题,或者是财务的问题,仔细看的话,总是能找到的……”苏城的声音越说越小,很快就陷入了阅读当中去。
贺成钧摆摆手,让贺雨薇不要吵苏城,自己蹑手蹑脚的到边上泡了一杯茶。
苏城一看就是一天的时间。
虽然仅有二十多份材料,总共不过几百页的样子,但是,看材料是必须交叉阅读的,加上长征厂每年向上级领导递交的各类文件,公开发行的新闻,还有翻译自国外的报导,阅读量瞬间就上去了,花费的时间也更多。
月上梢头,三人也不休息。贺雨薇学着苏城的方法,帮他整理材料,陪同分析并演算。贺成钧就到里面的房间打电话,他是做工程的,大江南北都跑过,最不缺的就是熟人,而且,贺家的身份也算好用。
这样到了午夜,贺成钧已经困的支撑不住了,贺雨薇也昏昏欲睡时,苏城才一拍大腿,道:“成了。”
贺雨薇瞬间清醒,忙问:“是什么”
苏城抹了一把有些发木的脸颊,扑着凉水道:“你刚才不是说,伊藤商社要把所有的终身制合同接触,重新签订合同,还不给赔偿吗我当时就觉得不太正常,伊藤商社怎么说也是五百强企业,而且日本自己就是终身制的企业,他们能不知道这对员工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埋下的祸根太大了。所以,我就重点看了这方面的内容……”
“怎么说”
“这里有个记录,贺总有一位朋友说,伊藤对长征厂的高级骨干工人很感兴趣我就查了一些日本报纸里的公开资料……”苏城扬起一堆翻译的新闻,说道:“就我所见,伊藤商社有位高级干部,数次表示会愿意保留中国长征厂的骨干工人,只有普通工人,才要求重新签订合同……但是,伊藤商社最终没有提出这项要求,任何谈判材料上都没有找出来……”
“伊藤商社最后没有提出这项要求”
“只有4月以后的谈判资料,正是长宁基建参与以后发生的事情。”苏城甩了一下手上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