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一双石雕的巨翅似乎从石壁的深处炸将而出。如弓满张,数十片散落的羽絮就悬浮在半空中,没有任何撑托。就这般,静静地悬浮着。
右侧,依然是石雕,却是一个再不起眼的石坠。若不是偌大的石墙除此之外再无别物,绝难发现。
正中央的最尽头,是一个螺旋式石梯。火把从两边一直延伸到石梯的弯弧处,便被挡住了视角。
一切,既是美轮美奂,却又空旷幽静。像是闲致典雅的古堡,却更似阴暗诡异的牢笼。
并不是所有的灾难发生时都伴随着风雨和雷电。死亡的前夕,往往是深深的平静,静静的浓黑。
圣女凌羽靠着石窗的边缘,无力地望着窗外没有风景的苍茫。纱帘随着风,轻轻地在她的姣美脸上滑过,**而疼痛。
没有刃的风,划破的是麻木的灵魂,那还能感觉到撕裂的灵魂。恐惧,此时也无法得到上天怜悯的灵魂。
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悲戚。
她知道,她不该挣扎。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命运。纵使她如何歇斯底里地嘶吼,终将沉寂于这悲哀的夜色。
她也知道,她无法挣扎。在这巍峨的山上,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设下兵力,每一个风吹草动都会招来千军万马。如此严密的防守,都只是为了她,守护着她,然后将她毁灭。
昔日的风光,昔日的尊贵,昔日那捧若明珠的华美。所有的所有都只是为了她即将成年的今夜,所有的所有都将随着她成年的今夜化为虚无。
牢笼中帝王般的猛虎,等待它的是斗兽场中的厮杀,流血。最后,披着盛装,讽刺而卑贱地死去。
无法逃避的事实,十八年来,待要离去才清楚地认识到的事实——圣女,也是:祭品。
念一及此,本以为干涸的双眸又开始充盈,无法抑制地涌将,崩泄。才知道,心中的恐惧还是那么深,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伤透她世界,却又让她迷恋的世界。
或许,只是所有人对死亡最纯粹的恐惧吧。
房门外,传来几声奇怪的声响,像是动物的爪子在石壁上刮出的难听的声音。
凌羽并没有为此感到额外的恐慌,外面的是什么东西,在她来之前便已被告知。不要妄想着有可能踏出房门一步,守在房外的,是上古凶兽——双双。
就算是吠陀众将中最骁勇的战士,也不敢对它轻举妄动。
那刮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反抗。
凌羽开始觉得不安,不知道门外发生什么事。心中莫名地燃起一丝希望,但很快又熄灭了。她想不出此时此刻,还有谁能来将她解救。
渐渐的,那声响消失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凌羽盯着石门,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正要重新陷入她最后的回忆。
门,却“咿”的一声被打开了。她的心也随之蓦地绷紧,剧烈地跳动起来。
“谁?”凌羽本能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房屋里没有灯火,石门处一团漆黑,什么都瞧不真切。
凌羽以为是自己太过害怕,产生了错觉。可这时,石门处幽暗的空气似乎又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
“到底是谁?有人在那里吗?”凌羽更加恐惧了,颤声问道。
依然没有人回答。
然而,此时她的耳边竟传来第二个呼吸声,并非自己的呼吸!
凌羽惊恐万分地扭过头去,只见一个在黑暗中看不清相貌,而轮廓俊秀的男子正盯着自己。嘴角带着狡黠而玩世不恭的笑。
“啊!”凌羽尖呼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倒靠在一面石壁上。喘着粗气,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谁?怎……怎么进来的?”
男子没有说话,却一步一步地靠近凌羽,脸上还是那平静、淡雅而又邪气的笑。
凌羽无力地紧贴着墙,她明知道后面已无路可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穿过墙,逃离这个房间。
“你……你想做什么?”凌羽颤颤巍巍道。
男子闻若置罔,只是一味地逼近。似乎他每靠近一步,凌羽立锥之空便少了一寸,而她终将被碾成肉沫。
可是,却并没有如此。
男子走到凌羽面前,食指轻轻地垫起她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而凌羽则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稍许之后,男子才发话道:“难道我长得真的那么吓人吗?”声音极富磁性,厚重成熟,极是动听。可此时此刻,凌羽却没有雅兴好好享用。
男子见她不说话,便又继续问道:“想活下去吗?”
凌羽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诧异于男子如何无声无息地逃过最严密的防守,无声无息地来到自己身边。但她打心底里不能,或者说不敢相信有人能只身突破如此重重险阻,将她解救出去。
更不知道这人为了什么。
“怎么?想还是不想?”男子再一次问道。
凌羽先是摇摇头,犹疑了一下,又旋即轻轻地点点头。
男子笑得更加狡黠而深邃,让人无法琢磨的笑。
他嘿然道:“要我救你也可以,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凌羽竟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以至于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对生的希望竟是如此渴切。
男子似乎很满意地样子,右手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凌羽全身的力气登时被抽干,正要倒下的时候,却被男子温柔地搂住,横抱在胸前。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哈气道:“这是解救你的唯一办法。而我的条件是——好好照顾孩子。”
凌羽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但当她被放在床上,身上的薄纱被野蛮地撕裂,剥落。自己和男子急促的喘息回荡着整见石屋时,那唯一的办法,还有那附带的条件也就再清楚不过了……
风再一次吹卷着大地,像腾空的河流,在群峰间畅流。卷起浓浓的血腥,翻滚在那用鲜血浇灌的迷香中。
这一夜,吠陀十将、八十真仙、三千圣骑全灭。
凶兽双双被一击致命。
这一年,吠陀八万生灵之血,浸透整座紫霜峰。诡异的暗紫色,在静默中狂饮。
“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个祭师。”
刹那间,夜,吞噬了整个世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