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管事回到后院,推开一个房门,这个房间竟不似普通的奴隶房一眼,数人同住,反而是个单间,而看里面的装饰也是简单装扮过的,房内的器具虽然简陋,却整洁齐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靠在窗口仰望天空,她看到郑管事推门进来,略有些受惊,身子缩了缩。
“莫惊,莫惊!”郑管事笑眯眯地说道,“丫头,外头来了个豪客。泓城林家的少爷,说是来找个贴身婢女的,你看这个人成不?”
“泓城林家是哪家?“那女孩小声问道。
“小孩子家家,竟然连泓城林家都不知道。“郑管事啧啧了几声,随即解释道,“泓城林家,就是有天下首富之称的林霄的家。今次来的,是林霄的独子。他在广内府求学呢。对了,听人家说,最近蜚声虞城的那曲《天女散花》正是他传给苏绾姑娘的。”
女孩听到这话,眸子一亮,咬着唇问道:“真的吗?”
“绝无虚言!”
“那你带我去。”女孩点了点头,说道。
郑管事听得这句许可,立刻精神一振,他冲外面喊道:“小三,去三号间带几个木讷点的丫头过来充数。”
如此,不到片刻,便有七八个符合要求的小女孩被带到了林文卿与褚英的跟前。林文卿不太满意地扫了一眼,果然独独看中了郑管事特意带来的那个女孩。
林文卿用折扇点到那女孩,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砚。砚台的砚。”女孩回答道。
褚英听到这个名字,奇怪道:“这可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名字啊。”会沦落到牙行被当作死契买卖的人,大多出身寒微,一般取的名字不是翠花兰花,便是二丫四喜,却是极少会有人用文房四宝之一的砚字。
郑管事眼角一抽,立刻上前道:“还是褚公子眼力劲好。其实这丫头家里原不错,可惜后来犯了事,被……”郑管事在脖子上做了个一刀切的动作,说道,“然后家中的女眷就被发卖了。这丫头就是那家的小女儿。”
褚英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他随即皱眉问道:“她家那案子,可会有什么麻烦?”
“公子放心,绝对不会有麻烦。案子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前些年因这丫头太小,我们掌柜的看她人也机灵,若是当粗使丫头卖了,却是可惜。因此上,才在我们牙行留了这么些年。今天听公子说要找个贴身的侍婢,这才想到,可以把她拉过来试试。”
褚英听完这解释,又略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破绽,便冲林文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买下这个奴婢。
林文卿见此,立刻给小杨打了个眼色,小杨便走到阿砚身边,招呼道:“你叫阿砚是吧。到了林家,就跟家里姓,以后就叫林砚吧。你可以叫我小杨哥。“
林砚脸上露出感激的微笑,小声唤道:“小杨哥。”
林文卿带着小林砚满意地离开了人和牙行后,那郑管事立刻出门顾了一顶小轿子,一路给抬到了承恩坊的后院。
“苏绾姑娘,这是砚丫头的买卖文书。你看看。”郑管事将文书放到桌上,递给苏绾。
“林文靖……”苏绾取过文书,一看上面的人名,却是又惊又喜,她神色复杂地说道:“这虞城还真小啊。”她随即起身,给郑管事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舍妹在贵行的这段时间,实在是有劳郑叔照顾了。”
“好说,好说。”郑管事捋着下巴上的短胡子,轻声说道。
苏绾起身到内室的枕下,取出一个香囊,内中装满了碎银子,这却是这段时间来她打赏所得的积蓄。她毫不吝惜地全部递到了郑管事手中,说道:“郑叔这些年,也算是看着阿砚长大的,想必对她总有几分真心的疼爱。有我这个姐姐对阿砚的名声未必好,所以关乎我和阿砚的身世,我希望言尽于您这里。”
郑管事伸手掂了掂分量,满意地一笑,说道:“苏姑娘放心。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银子我既收了。有些事,就肯定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多谢!”苏绾端起茶杯,盖子一翻,却是送客的意思。郑管事立刻识情知趣地离开了。
苏绾对着凉掉的茶水,直楞楞地坐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也好。也罢。如此,我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