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扈三娘气鼓鼓而来,埋怨道:“这骑兵,本事没几分,架子倒了不得。他三个正牌军,如何不能听我团练使安排?若与此等泼才上路,只怕不到辽西便要起内讧。”
原来她与那三个正牌军道这一路要听陷阵营吩咐,那三人分明便是一伙,推举一人只道身为押运粮草的不必与陷阵营这等步军规划一处,三言两语,扈三娘耐不住性子,便与这三人争吵,不料他三个似有恃无恐,头也不回命部下拉起粮草便要先行上路。
赵楚心下一动,向琼英递个眼色,琼英见他目光暗暗指向梁采薇,心下稍稍明了,顺道:“如此倒是颇为麻烦,若是粮草军与陷阵营同来上路,他等又不听指使,若是骤然与辽人相逢,折了陷阵营倒是无关,只怕留守司梁相要受童贯那厮纠缠,梁大娘子也不能救援得及。”
她这也是实情,梁采薇心下虽暗恨也无可奈何,只得道:“哪里有不从军令之事,辽西粮草本便不足,大名府此次送去,乃是数十万将士救命之辎重,不容有失。不如我这便去请阿爹来下了手令,不许他等这般目无遵纪。”
赵楚冷笑道:“若是一路,也不必梁相亲下手令,三百人骑兵,总不抵辽军数万,若是要折服,也是方便。”
一边说,提起铁锤便要过去,将冷眼旁观几人情绪梁采薇骇一愣,急忙道:“且慢如此!都是与那辽人作战的,如何能起内讧!陷阵营,乃阿爹亲许团练使,便是这一路都有扈仇二将做主,何时要他三个正牌军说话,且莫忙,待我寻阿爹拿调令,与这三人也好说个明白。”
三言两语,诸般事宜方安排完毕,那梁中书也不曾亲来送行,使王太守与几个本地官员来,临行赠琼英与扈三娘几盏酒,那王太守面目阴沉不知怎地竟也不曾说些拉拢的话,天方正午,浓云渐渐将大名府笼罩其下,用罢一餐,陷阵营启程向北而去。
只那王太守,见琼英与扈三娘并不忘来拜别他,方面色稍稍转圜,勉励道:“你这一行,乃是知根知底我河北壮士,便是出彩,下官面目也是好看,只管前去,有些微功劳,下官于圣上面前也可说些好话。”
顿了顿又道:“梁相升任京官,只在这一两日,听闻那清河县反贼,将临邑过了反扑东京而去,梁相乃太师女婿,又是圣上甚为倚重的,区区大名府留守司,尚非他大才可担得。”
赵楚便在后方,闻言心下不解,暗暗转念道:“恐怕便是虞李主意,将那伪装的汉子使几个向开封而去,沿途只须使官府见红马画戟便可。”
扈三娘两个自也以为如此,匆匆再拜别那王太守,见他缓缓与几个心腹远去了,方恨恨道:“这当官的都是一个性子,谁也相信不得!梁中书不是好人,这厮心内定然更是腌臜!看他这冠冕堂皇一番话,分明便是拿来胁迫你我。”
赵楚笑道:“不必理会此人,梁中书心思叵测,便是入京做官,这大名府留守司乃是北方战场里一个调度地带,王太守只怕兼任不得。更有陷阵营此去,乃是为求幽云,他旁人万千拉拢,也不抵事。”
那三百骑兵不情不愿却也不得不听琼英调遣,王太守亲来,手内送下梁中书大令,要他等一路只听琼英吩咐直到辽西,这陷阵营一拨好汉,虽是步军比不得他三百人逍遥自在,那恶狠狠目光,尤其那持板斧黑厮随时都要暴起杀人,心下冰凉不敢不从。
“陌刀可曾送来?”赵楚未见燕十八行动,见他将那梁采芷安排乘在大车之上,走去将上下三百车粮草军械细看,低声问道。
燕十八答道:“哥哥安心,昨夜便已安排妥当。”
这三百车粮草军械,乃是大名府押送战场之上辎重,昨日便送往校场,有官府印信来查点了,今日也只略略看看不曾拆开。
赵楚安心,眼见天边彤云愈发浓烈,卷地竟有寒意袭来,长叹道:“堪堪秋去冬来,到那辽西便是大雪纷飞,正堪做就大事,启程!”
那梁采芷,坐定车上将一双眸子来打量四下里风景,待得出城渐渐向东北而来,道路渐渐荒芜,草甸农舍荒山田园,一眼都似要记在心里。
将出城门,留恋她回头将大名府怅然瞧良久,梁采薇也未果真再回头来送,许她这一别,不知何日方能重回。
见她不似作伪,赵楚方稍信果然这女子平生未曾出门,至少未曾出大名府来,心下一动问道:“梁相原是何地人?”
梁采芷眸子微微透出羞意,低头嗫嚅半晌道:“祖上便是大名府的。”
赵楚哑然,这女子也太沉闷,便是回答,也是这般干脆利落,好生教人不惯。
心下也更警惕,那厮乃是大名府人,经略都在此地,他那夫人,身为蔡京爱女,手段也是有些,这两人如今心思也甚不明,若是半道上一个明处一个暗地弄些猫腻,大为不美。
如此行军,寒意道路上也不曾紧催,半日方过,不过走五六十里,正一处前后无人烟地带,丝丝雨线荡漾将下,铁甲愈发冰冷。
眼看无处安身,方转过山头,探路燕十八回转来向赵楚报道:“哥哥,前处山外,连绵一片庙宇,似是荒芜不久,眼看天色将晚,可在那里歇息?”
赵楚微微有不安错觉,却也无可奈何,眼看这雨丝愈发有成连绵之势,只得道:“也便如此,快些前进,晚间便在那里安歇,看老天如何安排。”
自进入这一片深山,赵楚心下不安便浓,待得眼看山口便在眼前,死地般静谧更使他警惕不已,见那骑兵尽皆埋怨不肯安分,手内铁锤湿润如溅血,只差那腥气泼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