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一丝惶恐不安。活了六七十年,从大唐开国活到现在他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跟李世民、薛举、突厥可汗颉利比起来,徐敬业这样的跳梁小丑真是连蝼蚁也不如。但是从萧云的身上,他感觉到一丝很异样的气息。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沉”。
史海钩沉大浪淘沙,历史和时间就如同条奔腾的大江,无数人如浪花一闪,或是最终都陈尸于岸晒成了微尘。没人能够立足于飓浪任凭洗礼而永远不倒,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唯有沉淀,方能持久。
冷静,务实,果断,甚至还有冷酷,都是“沉”的必要因素。这么多年来,李元轨只在两个人的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特质。一个是以光辉明君形象留名于史的李世民;另一个,就是弄权大唐三十载,现在他们讨伐的对象,太后武曌。
现在,他看到了第三个。虽然模糊,但在萧云的身上,他的确是品读出了类似那二人的气息。
用魏文恭的话说,萧云像狼。还是狼枭。这一刻,李元轨深以为然。
“孤,马上回去叫犬子书写檄文。”李元轨说道。
“有劳王爷了。”萧云微笑,“檄文第一站,就发到濠州。肖亮已经动摇了,或者说他不得不动摇了。要将檄文遍发濠州州县,击破他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孤,知道这檄文该怎么写了。”李元轨略显浑浊的一双老眼之中闪着精芒,郑重的点头,“大将军,尽管放心。”
“王爷请。”
李元轨走了,背影与步伐与以往皆不相同。仿佛,他想用这样的一个背影与姿态告诉众人,他也觉悟了。
许多话,李元轨不想说,萧云等人也没有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历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武氏要篡国,李家王亲就是头一块绊脚石。她之前鼓捣出那么多闹剧,无非就是想刺激得李家王亲们主动发难,她再名正言顺的用朝廷这竿大棒对他们进行收拾和清洗。历史上,武则天也的确没少杀李家的龙子龙孙,这一点萧云知道得很清楚,李元轨、魏思温等人也可以轻松预见。
李家,早已是人人自危,只是他们既无实力也无胆魄,真敢跳出来对武氏说出那个“不”字。否则,又何必等到一个外姓人徐敬业先出来蹦跶?
现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的李元轨,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他都已经和萧云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了同一条船。除了同舟共济,没有别的选择。
回头遥望城头,李元轨一双老眼仿佛洞穿了几十年的沧海桑田与时事变迁,禁不住叹了一声,“现今之大唐,或许真的需要这样一位枭雄,来涤荡这阴盛阳衰的妖娆天下了……可惜,可悲,为何他不是李家之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