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十七神情肃穆,仿佛没听到许子河的说话。()许子河又悲又急,叫道:“十七,你快走!城门口还有一个象他这样的角色,杨大哥很危险,再不过去来不及了!”韩十七身子微微一震。就在此时,那灰衣瘦高汉子悍捷而动,手中长剑犹如突然发难的毒蛇。剑光一闪,“毒蛇”的目标并非对面的韩十七,却是侧旁叫唤的许子河。
韩**惊失色。此时瘦高汉子的侧身尽让给他,只需他悍刀一劈,便可置对手于死地,但如此一来,子河哥哥势必中剑,免不了一命抵一命。这瘦高汉子死士般的悍勇,直教人心寒。韩十七当即疾步上前,悍刀自右至左斜挥而上,替子河哥哥截阻长剑。
此时,瘦高汉子的长剑陡地右转,急奔韩十七。他这声东击西的打法,迅捷诡异,若换了对手是别人,那自当胜券在握。可惜他今天碰到了韩氏一代刀客。即便韩十七了得,因救子河哥哥心切,却也差些儿着了道儿。他霍然心惊,急忙侧身闪让,同时奋力回刀袭敌。但见长剑嗖的一声,堪堪贴着胸口刺过。他心里头一阵发凉,右手腕急速回转,悍刀已近瘦高汉子的喉咙,若不出意外,此汉立马要做一具无首死士。
偏偏意外出现了。突见瘦高汉子脸色扭曲,闷哼一声,身形骤然退倒。原来许子河见十七替己挡刀,又见弑兄的仇敌声东击西。他本是一个机灵的人,兼之弑兄之恨充满他的胸臆,怎会白白错失此等良机?银钩暴出,揉身而上。他虽伤痕累累,疲惫之极,但为兄报仇,这一刺异常迅猛,银钩登时刺入仇敌的腹中几分,冲得对方踉跄朝后退倒。
由于此巷子不宽,瘦高汉子退了两步,恰好后背倒靠在墙上。许子河用头抵住他的胸口,双手用劲,加大钩刺的力度,欲刺瘦高汉子一个透明窟窿。瘦高汉子龇牙咧嘴,眼瞳收缩。他左手屈肘猛击许子河的头,右腿屈膝狠撞许子河的胸,同时右手长剑倏地缩回。韩十七见战斗奇峰突起,转瞬变成了子河哥哥的贴身肉搏,那瘦高汉子甚是机警,显然害怕自己相助,埋头躲闪,借着子河哥哥的脑袋护着咽喉及以上要害。韩十七毫不迟疑,上前挥刀,首先磕飞瘦高汉子的长剑。
许子河被膝盖一撞,整个身躯朝上耸了一耸,旋即惨叫一声,自然而然仰起了头。原来瘦高汉子右足落地时,奋力踩在他的左足上,只听啪嚓声响,敢情足骨被踩碎了。那瘦高汉子得势不饶人,猛地抬头,扭曲的脸奋力朝许子河仰起的头撞去。砰的一声,两人脸上血水四溅。就在他撞击后抬头之际,一柄悍刀穿过他的喉咙,钉在背靠的墙上。
瘦高汉子喉咙里嗬嗬作响,艰难地扭头望向韩十七。他脸上皮开肉绽,满是血水,显得狰狞恐怖,嘴角却挂着一丝轻蔑地笑意,慢慢地,阴沉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二十名亲兵俱已下马,半包围在韩十七的身后。这一仗十分快速,他们根本帮不上忙,看着这个瘦高汉子全身上下都是攻击武器、敏锐捕捉每一个有利战机的亡命打法,皆不由得一阵心悸。
许子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子卷缩,颤抖的左手按着胸口,右手按着额头,模样十分痛苦。韩十七蹲下身子,将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悲叫道:“子河哥哥!”移开他的右手,察看伤势,却见子河哥哥额头上有一道弯曲的血缝,正在一阵一阵地渗出血水。韩十七顿觉天旋地转,天哪,那人撞得好猛,竟将子河哥哥的头撞裂了!他慌忙撕下一条衣布,想绑住子河哥哥的额头,防止血水外出。
许子河已昏过去一次,但巨大的痛楚使他又醒了过来。他颤巍巍地抬起右手,摸在韩十七的脸上,随即滑落,只留下四道殷红的血迹,说道:“十七,我总算替我哥报了仇!你快、快去救杨大哥。”韩十七虎目含泪,说道:“十七哥哥,你为什么要出手?我完全可以替子*哥哥报仇的。”许子河一笑,点了点头,声音愈加的虚弱,道:“我看到我哥那样子,也、也不想活了,只想亲手杀了仇人。”
顿了一顿,许子河又道:“你快点去!记住,子河哥哥和……和子*哥哥这一生……最高兴的事……便是跟了先生,又、又……结识了你……你这位好兄弟。”说到此处,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韩十七禁不住泪如雨下。这一对同年同月同日生、又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孪生兄弟,对自己胜逾亲生弟弟。他们平日里貌似嬉皮笑脸、油腔滑调,其实侠肝义胆、嫉恶如仇,在军营之中更是严肃认真、令行禁止,在战场之上,表现分外勇猛,而又不失机智,用先生的话说,实是敌人眼中两块“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他们所作所为,无不在默默为大宋倾尽自己的青春与热血。他们嬉笑的表象里,裹着的是一颗比别人更铁骨铮铮的大宋男儿心!
韩十七将子河哥哥轻放在地上,跪在两位哥哥身前拜了三拜,起身抹泪,说道:“留下两人把两位执戟大人的遗体带回驿馆,其余的随我来!”
城门口火光冲天,三百多个兵民纠缠在一起,到处乒乒乓乓、呼喝声声、惨叫连连,双方人马斗得异常激烈。人群中有一人骑在马上,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正是寻觅已久的杨承祖大哥。身后十八名亲兵不用吩咐,已分开杀入战场。韩十七猛夹马腹,朝杨大哥冲去。杨大哥的“杨家枪法”十分了得,杀敌时左挑右扎,神出鬼没,此刻舞得密不透风,却是在对付身前一个蹿高伏地的剑客。
韩十七杀近杨大哥,这才发现此处仿佛是敌我双方士卒的禁地,空了一块很大的地方。再瞧地上,杨大哥身边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圈布衣装束的“乱民”,而那位剑客身边,同样也倒了十几个县城兵卒。两人皆浑身血迹,也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受了伤。他见此剑客的衣着与刚刚那位瘦高汉子的十分相似,登时仇火飙窜,叫道:“杨大哥,让我来!”提马夹刀冲了过去。
那剑客见来骑势凶,纵身一跳,拉开与杨承祖的距离,屈腿躬身,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韩十七的刀。小龙马转瞬即至,剑客双足一点,长身暴起,剑尖疾刺韩十七的肋下。岂料他的剑尖离人家尚有一尺之遥,便听呼的一声,人家的悍刀已劈近他的脖子。他急忙避头坠身,悍刀划过头顶,飘下一缕发丝,紧接着一脚踢中他的胸口,马影一闪而过。
剑客从地上爬起,转了一个身,对着冲了过去的韩十七。他一手握剑,一手揉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冷静的面容上,盯着韩十七的目光,带着一丝的不容置信。
韩十七跳身下马,咬牙怒视着他,步履从容,缓缓朝他走来。剑客的呼吸愈加急促,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却听杨大哥怒道:“十七,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先生呢?”韩十七一愕,停下脚步,一身气势荡然无存,说道:“杨大哥,先生叫我来的。”那剑客神情一松,冷笑道:“先生?是刘舜卿么?他此时此刻,只怕已经命丧黄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