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负重叹道:“是的。()银戒指的属主,原本姓赵。你爷爷两次施功灌顶,耗尽自己的心血,大大缩短了自己的寿命,许多东西来不及教你,许多事情也来不及跟你交待。当年辽帝被刺,宋朝迫于辽国压力,用计赚擒十三公,将其锒铛入狱。眼看十三公身遭不测,他老人家的一位好友,不顾艰难险阻,把他救了出来。他的这位好友并非别人,正是太祖皇帝的四皇子——秦康惠王赵德芳!”
“秦康惠王赵德芳?”韩十七吃了一惊,随即恍悟道:“原来就是民间盛传的八贤王!”他记得有一曲戏,说的是太祖皇帝死后,其弟即兄之位,是为太宗皇帝。太祖皇后贺氏,让长子德昭上殿质问,太宗大怒,要斩杀侄子,德昭气愤,撞死金殿。贺后又带着次子德芳上殿责问。太宗谢罪,赐贺后尚方宝剑,封入养老宫,加封德芳为八贤王。这个八贤王的名头很古怪,竟然是八个王加在一起,即:一亲王、二良王、三忠王、四晋王、五德王、六敬王、上殿不参王、下殿不辞王。
韩负重笑道:“民间的传说都是歌颂秦康惠王贤德的,信不得真。秦康惠王排行第四,但其皇叔太宗皇帝还有四个皇子比他年长,所以在宗族弟兄中,他排行第八,当时人称‘八王’。”他语气一顿,说道:“好了!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你的心思基本上已放开,现下重爷爷教你如何消除体内的异气!”
韩十七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应道:“是!”韩负重道:“韩氏内功的修炼方式与众不同,乃是一刀一刀劈出来的,所以其性强横霸道,容不得半点杂质。而灌顶通脉,正是度气入体,助人打通九道练气的要**。这一个容不得,一个度进来,两者相冲,便酿出了‘醍醐灌顶’之患。当年你胡拴公偶创这速效通脉法,并没有深究,所以他也没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
韩十七问道:“照您这么说,如果咱韩家的灌顶通脉,运用到别派内功修炼上去,便甚么问题都没有了?”“不然!”韩负重的面容略现傲色,说道:“其一,韩氏内功之所以可以通脉,正因它犀利强横,否则各门各派的内功皆可通脉,那武林之中,岂不是人人都能拥有一身雄厚的内力?其二,如果用韩氏内功替他人通脉,你不妨想想,以韩氏内功之强横,都不能与附在体内的一丝丝异气相抗,又何论别派的内功呢?再说了,通脉之法惊险无比。施功者固然要内力高深,他的细心、耐心、运功技巧等等,更要能人所不能。其耗心血之巨,惟有以寿命来折算。”
韩十七想起爷爷之死,默然点了点头。韩负重又道:“大凡各门各派修炼内功,无不讲求平心静气,为人愈是恬淡无求,愈能达到功法的顶峰。十三公和十四公始终为这条潜规所惑,所以终其一生没有治患的收获。”他说到此处,不禁捻着白须,长叹一声:“唉,若非重爷爷那次怒发冲冠,只怕也要步二公的后尘!”韩十七望着重爷爷的身影,心中肃然起敬的同时,又若有所悟:“要想成为一代宗师,不但要有天资,还要敢于置疑常理,更要靠灵光一现。这灵光一现,往往触于一件小事。而这件小事,也许是一举手、一投足、一动怒、一生气……”
只听重爷爷续道:“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一年之中,有春、夏、秋、冬四季的更替。万事万物,皆有生灭轮回之道。修炼内功,就恒固于恬淡无求么?”重爷爷的语气,象在跟韩十七解释,又象在自言自语:“或许韩氏内功的至高境界,亦是恬淡无求。但它的修炼途中,必然有起有伏、有张有弛、有柔有刚,这才合乎道之正理。韩氏内功独辟蹊径,修炼方式与众不同,那么便注定了,其修炼者的心性也须不同。经过重爷爷多年的探索,只要你谙合韩氏内功的禀性,气机愈是强横,愈是霸道,便愈能发挥出韩氏内功的威力。”
韩十七心道:“仅凭这一点发现,重爷爷已无愧于武学宗师的称号。”韩负重续道:“遗憾的是,咱韩家退隐躬耕,天性朴实厚道,唉——”韩十七忍不住问道:“重爷爷,您的意思是:咱韩家人不大适合修炼韩氏武功?”
韩负重点了点头,道:“道理上说,确实如此!但武学之道,并非人人都有天资,偶遇性极高。其他门派做到恬淡无求者少,咱韩家出一两个异类也非难事。譬如说,如今的你。”他说到此处,双目一亮,道:“你发自内心的滔天怒恨,大大增强了你体内自身真气的霸道,震慑着异己真气,否则你躺在那山脚的三天里,早就异气反噬而亡。嘿,又啰嗦了这么多,重爷爷所创的消除体内异气的独门心法,正是以怒恨为基。现下我教你运气口诀。……”他跟韩十七讲述了韩氏内功的特性,以及灌顶后遗症的原委,便开始教导韩十七如何运气。
“……九天真气,时常如是。譬如大海,千波万浪,未尝暂住,未尝暂有,未尝暂无,浩浩然畅行自在。……聚心意于一念,散神气于经络。……三节四梢,五行**,无穷如天地,充实如太仓,诸魔杂障,合则归一,逆则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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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十七练习武功十余载,首次静*专一练气。遵照重爷爷传授的行功心法,三、五日下来,便吸纳了爷爷残留在体内的真气。由于“不大不小”二人的真气过于强大,一时半刻吸纳或湮灭不了。饶是如此,已喜得他不能自已。过了一月,“不大不小”两道真气的禀性终究不合韩氏内功,不能吸纳,却已彻底消除。自此,韩十七的体内真气之患,可谓拨开云雾现青天,一片清明之象。
这一月中,猊叔重返虞城县,找回了小龙马,并探得有关先生的消息。朝廷宣称刘舜卿大人病卒于道,赠奉**节度使,谥曰毅敏。韩十七想起那日算命先生替先生算命:不出一月,可望加官进爵。没料到官爵竟是这般加进法,心中不胜唏嘘。一想到算命先生,自不免想起擒获先生的“算命馆”杀手,韩十七的心中,一股强大的仇恨,油然而生。
这一日傍晚,凉风习习,皓月当空。晚饭已毕,韩负重唤韩十七来到屋前的坪中,说道:“十七,你的真气之患已除。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内力又精进了一层。现如今的你,可要注意了,由于心境和真气霸性之故,精气神外放,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戒备。”
韩十七这一月来,已变得稳重许多许多,堪称“不苟言笑”。他双手垂立,身子微微一躬,恭敬问道:“重爷爷,那可怎么办?”藉着月光,韩负重看着韩十七的脸色,再也不复两年前的天真之态,不仅暗叹一声,但想到这孩子从此成熟稳重,理当不会再轻易吃亏,又不免甚慰老怀,说道:“韩氏内功有内敛之法,你原先便练得不错,我就不多说了,今后还要勤加练习。另外,在你内功没真正内敛之前,最好做到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韩十七心中好奇,眉头微微一皱。韩负重笑道:“精气神外放,尤以双目为甚。武林中许多厉害高手瞧人从不直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并非他心高气傲,而是他担心对手自他双目中瞧出底细。”韩十七恍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