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圆滚滚的胖子穿着昂贵的缎衣,伸出头来看看外面站着的三人。
“贵人何来?远山近水有好友?”
胖子笑呵呵地说着,似乎只是随口问问,但雪儿的脑中却一闪而过某些句子——
“远水近山,爹死娘嫁人,上没有三亲下没有六戚,人在野地,逐毫毛形迹而来。”
雪儿张口就是一串话,旁边的小草和银霜听得一愣一愣,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自家人,”胖子仍是乐呵呵地,伸出一根手指,“敢问爪有几根?”
雪也不回答,伸出三根手指。胖子连忙放下门闩,打开大门让三个人走了进去。
“刚才那个是……”
“江湖切口……就是一些暗号!对不上自然就不是狼啸的人。”雪儿对提问的银霜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你既然能对上,那你不就是狼啸的……”银霜挑着眉,他的样子十足是司徒风,雪儿差点叫出“大**”三个字来,还好在到嘴边的时候忍住了。
真叫的话,这人要郁闷了吧!对双胞胎来说,相似或许是好的,但是也或许不是好事……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提起裙子,跟着前面的胖子跨过高高的门槛,雪儿对银霜无奈地笑笑,伸手扶着没料到门槛太高差点跌了一跤的小草,那孩子惊魂未定地攀着她的胳膊,拉下袖子露出一段雪白皓腕。
“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似乎又多少有一点记忆……有时候我想,可能我既不是忘记之前的那个我,也不完全是忘记之后的这个我,更像是两个混合之后的东西。”
“……你是说,过去记忆中的你,是狼啸的人?”银霜轻声地问她。
“或许……”雪儿有些落寞地看看这所陈旧但散发着淳朴厚重气息的宅子的镂空木窗,怅然地说,“这样的话,他到也不算是冤枉我……”
但是她转瞬又笑起来,对小草说:“跟好啊!要看路,别总是抬头看天上,小心摔死你。”
她这样说的时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司徒风却很明白,她始终还是没有办法忘记他……
而天下不能忘记某个人的人,又何止寒卿雪一人?
在云城中那所挂着三个灯笼的大宅的门悄然掩上之时,远处一家华丽酒楼的楼上,清雅的包间中,翩翩公子倚窗而坐,自斟自饮。
他白衣胜雪,看似没有表情的脸上却有一种无法驱散的苦楚,似乎是尽量克制自己不沉迷于某种情绪,却又不见其效的模样。
他,给自己倒满一杯,一饮而尽之后,又倒一杯,竟似一定要在这里喝醉一般,面前的小菜一动未动。
他的眼睛慢慢迷茫,望着屋檐角的风铃,听着它们在风中轻轻摆荡出的清脆声音,随即绽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听见风声了……
她离开了那个男子,到这里来了……
他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不管岁月如何交织如梭,他仍是牵挂她,每时每刻,就像她分明存在于他的血液里,只要血液还在他的体内奔流,他就没有办法不去思念。
她原本明明是他的,如今却那么远,明明她应该是他身边的月,而现在他这枚亮星却只能在夜空中独自寂寞。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内心的喜悦是那么的剧烈,狂喜的潮涌奔流在他的身体里面,就像要把他湮没了一样。
他盼望这个时候已经很久了……但是他又分明的知道,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雪儿,而自己也不是过去的自己。
如今,对两个人而言,都已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曾经相见,曾经别离。
那么,他对她而言,到底可以是什么?
这个问题困住了他,狂喜渐渐平复,变成一滩微澜的死水。是的,他会给她带来的,是对过去的痛苦的回忆,那些刻骨铭心,一旦记起,就会是吞噬骨头的痛。
他如何舍得?
他当然舍不得。
所以他也想过,只要她活着就好了,雪儿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他却管不住自己……无法克制地想要到这里来……无法克制地想要见她一面。
然而,见面之后呢?他会不会又想提醒她,激起她的回忆,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疯狂,吓坏了她?
她在他的心底,始终是那个纯洁美好的小少女,从他第一眼看见她开始,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就成为他一生一世存活的理由。
而,为了她的快乐,为了她不再哭泣,他可以压抑自己,允许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思念,不去跟随……
独自呆在某个角落,舔舐失去她之后裸露疼痛的伤口。
这不会比她死去更痛……他是这么想的,然而这种日复一日慢悠悠的折磨,就像用钝刀划拉着他的肉一样,是一种加倍的痛楚
他早就收到消息了。
从她离开天下第一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安排了一路的探子,沿途刺探情报。
所以,他也知道那个银霜的存在。
百毒教教主……那个和司徒风有同样面目的男人。他到底当雪儿是什么人?他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听从他兄长司徒风的安排,前来保护雪儿?
而那个出手从山贼中间救了雪儿的男人……分明就是魔展鹏。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他知道他的雪儿一定受到这个男人的伤害,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要扮演成一个高手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