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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得经(1 / 2)

 第一章得经

大明洪武十年,五月初十,应天府,晴空无云,天气已经很暖和了。()

应天府史称金陵,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命刘伯温等卜地测算,“定作新宫”,觉此地乃“钟阜龙蟠”、“帝王之宅”的风水宝地,便征发军民工匠20万人,填燕雀湖“改筑新城”,历时一年建成内宫,雕梁画栋,壮丽巍峨。朱元璋大悦,入住新宫,改元洪武,正式建都应天,至今已有数年,下辖上元、江宁、溧水、江浦、句容、溧阳六县。数年之间,应天府商贾日多,百姓乐业,四方纷聚,眼见得这都城已是初具气象,日渐兴旺。

新宫分皇城与宫城两层,百姓俗称皇宫。皇城开六门:正南洪武门,东南长安左门,外为长安街;西南长安右门,东为东安门,西为西安门;北为玄武门。宫城又称大内,百姓俗称“紫禁城”,开有六道门:正南午门,东南左掖门,西南右掖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正北是北安门。在皇城与宫城之间还有两道门,南为承天门,北为端门。

东华门外有座果仙桥,相传张果老曾骑驴经过,故名。果仙桥是个热闹的所在,来来往往的小商小贩,挑着担,吆喝着从这头走过那头,又从东边走向西边。桥头东边的徐记胭脂铺还不时地进进出出几个漂亮的小姐丫环,朱文羽斜靠在桥边的镇桥石牛上,很惬意地随意嚼着一根芦草,懒洋洋地欣赏着仔细看哪个姑娘长得如何眉清目秀,哪个小姐执着一把啥样的牡丹团扇,看到一个胖胖的老妇人也走进胭脂铺,朱文羽不禁皱了皱眉头,“静立间肥猪照水,行动处胖鹅摆风,长得真够可以的,还不知是哪家的巧舌媒婆呢?”厌恶地掉过头去,继续在桥下的河中寻找来来往往船上的美女。

在路边搜寻欣赏美女是朱文羽的一大爱好,倒也不是说他好色,毕竟他才十四岁,顽性未除,喜欢看美女也只是看着好玩而已,带着种欣赏和品评的意思。老夫子陈老头曾说诗经里就曾记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朱文羽来说,“逑”字倒还谈不上,不过看一看总是没什么问题的,陈老头自己就喜欢画美女像,一手的好工笔,连头发丝儿都画得极是细致精妙,传神得就好象美女都快要从画里走出来一样。朱文羽也曾跟着学过一段时间,奈何他实在生性好动坐不住,几笔勾勒出个大概线条也就完了,懒得在眉毛头发上下功夫,画出来的美女样子倒是有了,却一个个好象刚睡醒一样,头发全都是歪歪的乱乱的,还好象是在雾里头一样,朦朦胧胧的,陈老头说过他好几次,朱文羽倒还振振有词:“我画的是在家操持的美女,头发梳这么整齐干什么?”说什么也懒得再用功,陈老夫子也拿他没办法,只得由他。不过陈老头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小子虽说懒得紧,不过还是天资聪明的,就他那朦胧写意的美女画,倒也另有一番味道,功底已算是不错的了,那细描工笔虽不甚佳,到外头也算是半把好手了,这只小猴子是尖**拴不住的,实在不肯再求精进,也只得索性罢了。

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小姐带着个小丫头从西边街上过来,一下就吸引了朱文羽的目光。那小姐手执一把小巧的细竹团扇,看上去似乎扇面上画的是几株水仙草,这倒没什么特别,在应天,这种扇子随处可见。吸引朱文羽的是那小姐目不斜视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就好象会说话,若隐若现的酒窝在桃红粉嫩的脸上,实在是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味道。“哇,两弯细眉杏眼,一路莲花海棠。就是有点太瘦了,缺了点丰韵。”朱文羽心中品评几句,暗暗摇了摇头。

小姐丫环一起走到胭脂铺前停下,小姐抬头看了看徐记招牌,便移步往前走。那丫环似乎已感觉到朱文羽那很不礼貌的直勾勾的眼睛,明显地斜朝着他白了一眼,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跟着小姐也往里走。

“羽少爷!羽少爷!老夫子叫您回去呢,该念书了。”旁边听见细声细气的声音在叫他。

“小高子你烦不烦人?老陈醋叫我念书的时候你也替我挡一挡推一推啊,真是个猪脑袋!”朱文羽头也不回,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普通服饰的小伙子如往常般站在旁边小心地叫他。

“那哪行啊?羽少爷,这小的可万万不敢,照小的看,您老还是回去吧?”那小高子也知道这小主子实在是不想念书,不过他一个做下人的,可不敢担待这些事,还是照着老夫子的话做为好,反正知道这小主子对下人好,稍稍得罪些并不会有啥,可要是担上个带坏小主子逃学的罪名,那可就是个死罪了,比来比去还不如老老实实把这个爱玩的小主子拉回去是正经。

朱文羽也知道不回去是不行的,只好很不耐烦地撑起身子,恋恋不舍地再回头瞅一眼刚进胭脂铺的那个漂亮小姐,拍拍身上的灰尘,无奈地甩甩手,说:“走吧!回宫!”

“是!”那小高子在前面带路,直朝着东华门方向走去。

走到东华门旁边不远的一个小门,守门的军士齐向朱文羽施礼:“羽少爷!”

“行了行了,每天这样烦不烦?天天羽少爷羽少爷的,我耳朵都生茧子了,下回换个别的名字叫叫,要么就别叫了!”朱文羽晃晃悠悠地走进门去。转过两道门,便是闲澜院了,这儿便是朱文羽和陈老夫子住的地方。自从皇上派人把他们接到宫里来之后,在这儿朱文羽住了都快三年了,四周早已摸了个透熟,刚进来半年,朱文羽便偷偷地想要溜出皇宫,结果被那帮军士拿住了,因为他是皇上亲自指定住在这儿的,不敢私自处理,禀报皇上,朱元璋倒还开明,知道小孩天性贪玩,管不住的,便特批他和陈老夫子可以由东华门旁边的小门自由进出皇宫,军士不得阻拦。这下可好,朱文羽就好象鱼进江海鸟放青山,算是自由自在了,每天都得跑出去玩会儿,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和各处的守卫军士混得烂熟,连大内侍卫高手都认识不少。只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和皇上有什么亲戚关系,虽不知底细,却也算是半个主子,对他倒是客客气气不敢得罪,好在朱文羽生性开朗好玩,倒也和那些军士侍卫混了个拍肩搭背称兄道弟地一塌糊涂。

其实说起来朱文羽和皇上的关系也很简单,当今皇上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当年也是贫苦人家出身,曾当过牧童,后来在皇觉寺出家做了和尚,至正十二年投入红巾军,攻集庆,败陈友谅,称吴王,改集庆路为应天府,建立大明王朝,一统天下。不过在落魄时曾得到过朱文羽爹娘的救助。朱文羽听陈老头说起过这事,当年皇上投入郭子兴郭大将军军中,虽说勇猛过人有将帅之才,但也不是每仗都能打胜,特别是刚入军中时曾吃过好几次败仗。据说有一次败仗后一路逃亡至许家村,也就是朱文羽家住的地方,被在朱家任西席的偶尔外出的陈老夫子救起,带回朱家,受到朱文羽双亲的细心照应,很快就养好伤回到军中,临走时誓言报答。后来皇上建立大明王朝,想起这一家救命恩人,派大丞前往探望,谁知朱文羽父母双亲和哥哥朱天羽都死于战火,当时只是任哥哥私熟教师的陈老夫子抱起那被抛在草丛里嗷嗷大哭的朱文羽,躲在湖边芦苇丛中才得以幸免,便一直抚养。皇上听说恩人家中都如此破败了,不住唏嘘,怜其孤苦,因是同姓,便认朱文羽作远房侄儿,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了,将陈老夫子和朱文羽一老一小接入宫中住下,朱文羽才算是过上了安定日子。也正因为如此,无论朱文羽如何调皮胡闹,对于陈老夫子,除了在背后骂几声老陈醋之外,当面还是恭恭敬敬的,有命必遵,不敢太过放肆。陈老夫子也自然早已将朱文羽视同己出,当亲孙儿般尽心教抚。如今住到皇宫里,还安排了几个太监宫女侍候着,安定下来,自是更为尽心尽力地培养朱文羽。

朱文羽有时回想起当年皇上朱元璋在养心殿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的情景仍是不由得心中对自己暗笑,早几年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他便随陈老夫子生活,乱世中没有了以前养尊处优衣食无愁的日子,陈老夫子也只能勉强地供他一日两三顿的食饭,还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他便常在大街上和同龄的少年伙伴们游戏玩耍,也无人管他,让他养成天不管地不收的初生牛犊的性格,无论见谁都是随随便便要说就说没一点规矩的样子,初见皇上,居然一点不怕,还昂着头带着斜眼盯着朱元璋问:“你就是皇上?怎么和戏台上的长得不一样?”弄得朱元璋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后来他开口叫一声皇上老叔,连太监都在一旁训斥,朱元璋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止住了太监,从那时候起,这“皇上老叔”四个字算是在朱文羽嘴里定型了,自古以来如此称呼皇帝的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位。

这陈老夫子是个老秀才,虽说在前朝未能科举而仕,一手文章倒也看得过去。更难得老夫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特别一手好工笔丹青,至于诗词歌赋更不在话下,随性如意,也许正因为所学太多,老夫子才在科举文章上未能中学进官。朱文羽常笑他文章不通,气得老夫子吹胡子瞪眼的拿他没办法。只不过几年下来,朱文羽对于琴棋书画各类倒也初窥门径,加之天性聪颖,倒把这老夫子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让其宽怀不少。只是朱文羽当年被弃之草丛,受了些许内伤,骨子里带了一股子弱症,不时有咳嗽之声,总让陈老夫子放心不下,夫子医道亦有一手,仔细看过,只知是身虚体弱,可也买不起大补之药,只好自己开几个方子,不时弄点甘草、车前草、金银花、血河车之类替朱文羽胡乱补一补,只是常因利就便的,也不常服,今儿这个方子,明儿那个方子,有啥吃啥的胡乱喂着,好在还算平平安安地长到十来岁。此时入了皇宫,境遇比之以前自然好过千倍了,便重新开个方子,每日里喝一碗,总算是能常补了,可就这每天一碗药汁,也不知让朱文羽头疼了多少遍,一看就头大了,总是能逃就逃,能躲便躲,毫不在意,这也常把老夫子呕得够呛。

不过朱文羽生来好动,总不安份,闲不住,入宫后没了年龄相仿的伙伴,太监们一堆的臭规矩他又实在是不耐烦,皇亲国戚们自然看不起他这认来的属“野孩子”的皇侄,从不来理他,所以朱文羽最乐意的还是和那些侍卫们闲闹。侍卫属大内亲军都督府管辖,专门护卫内宫安全。总头领乃是“雷霆剑客”南宫雷。侍卫们除了护卫大内,成天无所事事,加之朱文羽活泼胡闹,便也乐意与之嘻耍,玩笑间朱文羽吵着要学功夫,便也教个一招半式,只不过只教招式,至于各人不传之秘自然秘而不宣,也只是胡闹而已,年许下来,朱文羽便尽自学了个天昏地暗的,什么谭家腿,谢家刀,八卦掌,东一招西一式地乱七八糟凑了个成百上千招,连当侍卫总头领的南宫雷也被他缠着教了几手剑法。

这“雷霆剑客”南宫雷乃是武林世家名门望族南宫门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朝廷礼聘南宫高手入宫执卫,南宫世家主人“绝情神剑”南宫望据传在朱元璋起事之后曾有所相交,但此时朱元璋已是大明皇帝,南宫世家自然不敢与朝廷为敌,南宫望便也算是给旧人一个脸面,派出乃弟南宫雷入宫执事,只是约法三章,绝不可以家传绝学传与外人,且只充当皇宫守卫,绝不许参与官家政事。这南宫雷五十有余,身形消瘦,花白长髯却是面色红润满头乌发,不见一根银丝,太阳**处高高鼓起,显是内功已臻化境,随身一柄“雷霆软剑”,吹毫断发,平日里缠于腰间,挥剑时内力贯注寒光似雪,坚韧如钢。其剑法剑走雷霆,刚猛迅捷,当者披靡,相传绝对属于江湖上二十名之内的绝顶高手。不过对敌时勇不可挡,平日里御下极严,在朱文羽面前却只是个慈祥老者,对朱文羽天资陪颖实是喜爱万分。若是在江湖之中,只怕早已收朱文羽为徒,却恪于门主严命不敢起此念头,只是尽心教朱文羽一些精妙招数。老人剑法虽然霸道,性情却是中正平和,严遵门主之命绝不参与政事,更不用说收朱文羽这等有官家背景的弟子,只是安心在宫内当他的侍卫总头领,这也是南宫望放心让他入宫的原因。

那朱文羽虽学了不少精妙招数,却只是身无内力,攻出去的招式倒是象模象样的,却是一点劲力也无,光有花架子而已,众人也权当取乐,朱文羽不明内力诀窍,自然也乐此不疲。

“文羽,过来背书!昨日所学李青莲之《将进酒》,背来!”朱文羽进屋的时候陈老夫子早已坐在案前,他也不问朱文羽如何又迟到,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这小子耍赖的时候陈老夫子拿他也没办法,只好直接进入正题。

“又是背书,夫子,能否不背了?读懂便可,背他何用啊?今日讲《易经》吧?夫子?”朱文羽嘻皮笑脸地讨价还价。

“背完再讲!”老夫子眼往上翻,看都不看朱文羽一眼,仍旧扳着脸,他知道一旦松下来,这小猴儿马上会顺竿上爬,就很难压得住他了。

“背就背嘛。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朱文羽吐了吐舌头,只好背将下去。其实也不是背不来,李青莲这诗味道合着朱文羽的性子,第一次读了就很喜欢,朱文羽看两遍便已熟记了,只是天性使然,故意捣蛋而已。

“......与尔同销万古愁!”一直到朱文羽一字不差地背完,陈老夫子才漠无表情地说:“好,《将进酒》过关!今日我等讲习《易经》第四卦,蒙卦。”其实陈老夫子也知道要朱文羽背出来毫无困难,因为有皇上照应,老夫子也不硬求朱文羽习那些科举进仕文章,只是随着他性子挑些豪迈或逍遥自在的诗文教他,知道这小猴子喜欢这类,而对于感兴趣的诗文,再长的文章,对朱文羽来说也就是看一两遍的事罢了。

“夫子,听说皇上......”朱文羽突然想到什么,正要开口,院中传来大太监高诵的声音:“皇上驾到------”二人连同旁边伺候太监急忙跪地。

“文羽,听说朕什么呢?......夫子请起。文羽起来吧。”随着话音,洪武皇帝朱元璋便跨进屋来。

文羽生性赖皮,便是见了皇上也是嘻皮笑脸,朱元璋话音未落,他便已起身,听皇上问话,便道:“皇上,我是想说听人说起您那文渊楼里藏着无数的好书,不知万岁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挑几本书读读?”本来如此说话已是对皇上大不敬,不过以前也有过先例,皇上跟前的太监出来训斥,结果皇上说朱文羽年幼不懂事,顽皮胡闹,免于繁礼。故此时跟着皇上的大太监高诵便也充瞎子假装没看见,随他。

“哟,你这小猴子居然还想起看书了?”

“启禀万岁,近来朱文羽正学《易经》,似已有所入门,草民请万岁恩准其入文渊楼阅书,将对此子大有益处。”让朱文羽惊诧不已的是陈老夫子此时居然躬身穴言在旁边替他敲边鼓,看了老夫子一眼,夫子含笑起身不语。

“嗯,看在小猴子好学的份上,高诵,以后文渊楼可以让朱文羽随意出入,只要不丢失,所有书籍任其观阅。”

“遵旨。”

“《易经初解》、《易经集注》,好家伙,好东西真不少,皇帝就是皇帝,啥书都有,少爷我今儿个闷声大发财了。”朱文羽兴高采烈地在文渊楼里翻着书。他这几天成天呆在文渊楼里,顶多也就是小高子叫吃饭的时候回去一下。皇上圣旨里没说其他人能进来,高诵自然不敢自作主张,一直只是允许朱文羽一个人进来翻书,连陈老夫子都没让进。

朱文羽好逍遥自在,就算是诗文词赋看的也都是些随性应景之作,对那些粉饰太平的官样文章不感兴趣。陈老夫子说他是道家心性,一点没说错,他最喜欢看的也就是《易经》和《道德经》以及一些道藏之说,禅学虽说也看看,却是一知半解,其他的竟是碰也不碰。进楼好几天了,除了陈夫子让他找的几本词林考证之类,别的都在禅道典籍中翻阅。皇上旨意中没有说明不能借出,他把书藏在衣裳之下,偷偷**文渊楼,自然也无人来搜身检查,竟给他来了个来去自由。只是严旨中说明不得丢失典籍,自然得阅后小心归还,自无他话。

只不过从此后陈夫子似乎变了个人一样,不断要朱文羽拿书出来看,大约夫子也没见过这许多书,自然也没怎么再管朱文羽念书背书了,更让他落得个逍遥自在。

一日,朱文羽正坐在地上翻看一本《易说》,右手还忙不停地拿着一小碟子点心往嘴里送,就听门外小高子又叫了:“羽少爷!夫子叫吃饭了。”

“跟老陈醋说一声,我这有点心呢,不吃了,让他自己吃,我那份也送他了。”朱文羽头也不回,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他的《易说》,感觉脚边似乎踢了个东西。一会就听见小高子嘟哝着回去了。

直到夕阳照进文渊楼,朱文羽才伸伸快要僵硬了的腿,拍拍饿得有点难受的肚子想要站起来,眼角似乎看到书架子下有个小木盒。朱文羽擦擦眼睛,仔细打量一下,原来真是有个满是尘土的木盒藏在书架下面,大概是小高子叫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脚踢了一下露出来的。

朱文羽好奇心起,伸手把木盒子掏了出来,吹吹满布的灰尘,灰尘差点进了眼睛,朱文羽忍不住“呸”了一声。

盒子不大,暗红色的木头,一点也不起眼,不过明显能看出上面的花纹雕得非常精致,显然年代已久。上面挂了把铜锁。

朱文羽精神大振,这盒子藏得这么隐秘,一定有什么好东西。便十分想打开看看。不过平时和侍卫们玩的时候就听说不少机关的故事,据他们说,这种隐秘的东西为了不让别人随便打开,往往都安装了机关,如果贸然打开,射出几支毒箭来可不是玩的,指不定弄得“阎王多个小鬼,钟魁多道大餐”,少爷我得小心点。

朱文羽想了想,只要不打开,先把这锁弄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皇宫里除御准带刀侍卫外,可没什么人有什么刀器,最后多也就把水果刀小剪子之类,管不上用,先不管,明天弄到开锁的东西再说。朱文羽重又把木盒塞回书架下面藏好,准备回去想办法。这文渊楼没有皇上旨意除了两个照看烛火打扫灰尘的小太监之外也不会有不相干的人来,倒是不怕被别人拿走。

回到闲澜院,朱文羽就东张西望地琢磨着有啥东西可拿来开锁的,找半天也找不着啥入眼的器具,心想:“唉,要是有把刀就好了。”猛地心头电光一闪,“有了,到御膳房偷把菜刀不就行了?”心头主意打定,吃过饭喝了药便假装上chuang睡觉。他知道陈老夫子老人家睡得早,睁着眼听得隔间呼噜声响起,便偷偷穿衣起床。这种事朱文羽早已干过,他曾半夜偷偷起来去逮耗子吊在宫女床边把早起的宫女吓个半死,此时自然驾轻就熟。

刚出闲澜院,便听暗处有侍卫喝问:“什么人?!”

“我。”

“哦,羽少爷,这么晚去哪?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吧?又逮耗子吓人?”朱文羽一听就知道是湘西谭家的“螳螂刀”谭文,那是老熟人了,自然毫不见外。

“没事,去御膳房偷点吃的,饿了!”

“哈哈,羽少爷好兴致,给我也拿点如何?”谭文见惯不怪,知道这家伙啥鬼都能搞出来,也不以为意,反倒开玩笑,不过神色间却没有半分对着半个皇亲国戚的味道,朱文羽也没把这当回事,平日里反倒是和侍卫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来得开心畅快。

“呸!美得你!等着!”朱文羽笑骂。转身往御膳房走去,看那样子哪象是个去偷食的?比白天还悠闲得心安理得。

“吱----”推开御膳房的门,朱文羽便朝着刀柜摸去。这儿也是他常来的地方,闭着眼都能摸对地方,本来皇宫御膳房里到晚上刀具规定得上锁的,不过他可清楚得很,御膳房管事老牛头这家伙从来就懒得锁,把柜门一关了事,指不定啥时候主子半夜想吃东西,随时得用的,锁来锁去太嫌麻烦。

御膳房里的刀具全是上好的王麻子,还都带皮套,有专门的磨刀太监,自然都是把把精光雪亮的上好钢刀。朱文羽摸了几把试了试,挑了一把称手的,连着皮套揣进怀里。“用一天就还回来,不一定发现得了的。”朱文羽心想,他还是特意从备用刀里摸来的,天天在这儿转来转去,自然心里有数。出门时又顺手偷了几块点心,得应付应付谭文不是?

天一大早,朱文羽便急不可耐地揣着刀到文渊楼去,门口太监见到他依旧行礼,他也照旧摆摆手眼都不斜地进去了。一进门,急急上楼把木盒子掏了出来。使菜刀去切那铜锁,王麻子果然利索,没费多大劲就把铜锁切断了,不过就这么打开朱文羽可不敢,钟魁可等着好菜呢,好在他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根绳子,绕过横梁绑在锁扣上,把盒子用几把椅子夹好,躲在一排书架后使劲一拉,居然没费什么劲拉开了,也没见什么短箭毒雾地发出来。

“呸,害得老子费这么大神!”没有短箭让朱文羽颇为失望,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悻悻地走到木盒边。只见木盒里空空落落的,除了一本书什么也没有。

“书页上有毒!”朱文羽又心生奇想。想一想,把内衣脱下来扯破了包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把书拿了起来。

书面上写着几个小篆字,幸好朱文羽跟夫子学了一段时间金石,对篆字并不陌生,还总算认得,“《易气养生诀》?什么破书?藏得这么严实?肯定有藏宝图什么的!”朱文羽一阵兴奋。

朱文羽小心翼翼地打开《易气养生诀》,只见第一页写着:“易者,天地之谐也,阴阳之和也。道者,天地之规也,阴阳之通也。两仪四象,八卦混元,五行阴阳,调息之数......”

“原来是本易经,呸!这也要藏得这么密,真是有毛病!”朱文羽气愤不过,肚子里把藏书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这阵子正在看易经,倒是也可以看看。随意翻翻,易经八卦说得不多,倒有一大半是在教人怎么调息如何聚意,回头再看开篇总论,似乎是一种益寿养年的健身功诀,据称习之心清气爽,百病不生,乃道家无上修身妙诀。朱文羽本来就对道学兴趣颇浓,认为道家那清静无为随缘自在的境界很合自己的性子,故近来也看了不少书。只是这养生诀似乎兼具道家和易经两重路子,合二之一变成一种修身调息之法了。

朱文羽越看兴致越浓,不知不觉地坐在地上把书翻了个通遍,这养生诀本就一两万字而已,共分十三章,除总论外,余下十二篇一篇比一篇艰深难懂,调气法门愈加复杂,文字愈加艰涩。据总论中言道,需真正读懂照做贯通前一篇时才可照做后篇,朱文羽倒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头到尾读了个遍,翻到最后一页合上全书,才透了口气,内心中居然感到一丝失望:这并不是什么珍藏典籍,也不是什么武功秘笈,仅是一本养生气诀而已,虽说涉之易经和道藏而让朱文羽有点新鲜,却远远没有武功秘录或者银票让他更来得激动。随手放在一边,才发现不知何时包着手的内衣早已脱落在地,“啊哟!糟糕,万一书页上有毒我岂不已呜乎哀哉了?”急忙看看左右手,未发觉任何异状,也未觉任何不适,这才放心。

小高子又来叫吃饭了。朱文羽赶紧收拾一下局面,把椅子摆回原位,把木盒往书架下一塞,又拿起那本《易气养生诀》才想起忘了放回木盒了,一时不及再放回,随手塞入衣中,急急忙忙回闲澜院吃饭去了。临走还不忘把菜刀也收拾好揣入怀中,这刀可得找机会放回,要不皇宫中发现少了把锋利的菜刀,刀乃凶器,那还不得把皇宫搜个底朝天?

也是活该朱文羽鸿运当头,这本《易经养生诀》乃是**家无上气功秘诀,本为道家前辈高人华山陈抟老祖所书,历来为道家武学至宝,却由于后世道家一味看重武学招数,对此先天养生功却知之了了,这一无上气功便逐渐被后人忽略,仅视之为道家平常养生健身功诀,之所以保存至今却仅因其为前辈手迹妥加保管而已。也正因如此,朱文羽翻阅全书,全篇除教人如何调息养生之外并无一招一式,而文字间也仅以养生修身为要义,一丝不提其修成之后的效果,只叙说该调息之法习之得当可以养生延年。明初年间天下战乱,蓬莱山真武观的观主雪松子怕在战火中丢失此前辈遗稿,将其置之入木盒偷入文渊楼中藏于书架之下,岂知回到观中后,真武观在兵祸中焚毁,雪松子葬身火海,真武观中余人仅视之为普通典藏,只道焚于战火,遂也不以为意,未加仔细寻找,因此世间再无一人知此养生诀藏于何处。今日若不是朱文羽无意中踢中木盒,此养生诀尚不知何日才得重见天日。

话说朱文羽回到闲澜院,吃过饭便又回到御膳房,看老牛头做菜。这老牛头六十来岁年纪,年轻时乃江南名厨,烧得一手好浙菜,当年便是郭子兴将军家中主厨,很早就跟着皇上朱元璋,为皇上做菜近二十年了,本是眼高于顶之人,只是年纪渐老,喜欢朱文羽活泼可爱,不时给朱文羽做点好吃的点心,或是偷尝尝皇上的菜,让他享了不少口福。老牛头看朱文羽过来,喜道:“小猴子,又来偷吃了?今儿个这桌你可不许动啊,那是皇后娘娘宴请大臣的,出不得漏子,想吃一会单给你做。”

朱文羽笑道:“老牛头,不用啦,我只是来逛逛,看看有啥新鲜玩意。我要吃也偷别的吃,不会动这桌让你出漏子的。”一个老牛头三字让老牛头哈哈大笑,这宫里也就皇上皇后和朱文羽敢这么叫他,要是别人,他准得扑上去给对方一锅铲子,非让对方叫他“牛管事”不可,可见他对朱文羽可是喜爱之极。

朱文羽趁着老牛头不注意,偷偷把刀放回原处,掩好柜门,拿了块小点心,打个招呼就出来了。

回到闲澜院,朱文羽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不由掏出那本《易经养生诀》看起来。好在道家他在文渊楼里看过不少道学典籍,在陈老夫子处也读过些医书,**位经脉很熟悉,倒是读起来毫无困难,只是有时觉得书中所写的运气调息之法过于复杂烦琐,且越看到后篇越是不知所云,一时兴起,想着:“反正没事,照着练练也好,万一真有效了我百病不生,连那劳什子的一天一碗的苦药也可以不用喝了。”一想到这,朱文羽不由一阵欣喜,便翻到总论之后第二章,此章所指即是养生诀第一层,照着练起来,好在这调息之法只是静*调气,睡觉前练半个时辰尽可,不耽误白天闲玩,否则指不定练两天就坚持不下去了。

自此,朱文羽照旧白天一会闲闹,一会和侍卫们学几招三脚猫拳脚,一会又到文渊楼看书,晚上睡前练会功,第二天又是闲逛,日子倒也过得自在逍遥。只是因为一来浑不在意地练着养生功玩,二来也非多口闲言之人,竟是未告知任何人,连陈老夫子也不知晓。

如此这般一月有余,朱文羽感觉似乎有所变化,至于究竟变化何在却又不明所以。细细想来,似觉精神比平日里好得许多。按理京城里入夏天气炎热,若是往年间早已易感疲惫,至少在玩闹一身透汗后也会想歇歇,可近来每天因为练功少睡半个时辰,日间居然精神极好,任他朱文羽如何顽皮胡闹亦无疲劳痕迹,依旧精神奕奕。朱文羽自知原因所在,心中喜道:“乖乖隆里个咚,这养生诀看来还真有点养生的味道,感觉比平日舒畅,还不是没用的东西。”于是愈加坚持练功,不知不觉坐练调息更久,半年之后竟然一晚只睡一个时辰,余下都练功了,好奇心起,试着几晚练几个时辰便起,一丝不睡,第二日居然毫无疲倦之感,更是欣然心动。只是每晚睡觉已成习惯,虽说不睡亦可,仍是睡他一个时辰,算是给自己意思意思。

其实此《易经养生诀》乃道家无上真功秘诀,只是因为其兼收道藏黄老之说和易经阴阳之理二者之长,练时需时时禀呈逍遥自在之念,无妄无欲,无索无求方可有成。兼之仅以养生调和之理为旨,与习武之人的勤学上进之心刚好相悖,初练之时进境极慢,故不易有成。而朱文羽生性散漫随意,以好玩之心练之,似练似不练,刚好与秘诀主旨相合,因此初练一月之余便有明效。只是这《易经养生诀》共分十二层,初始二层皆是调理健身的,自第三层起才初涉内力调息,故朱文羽除了觉出神清气爽外,并无其他异样,也无半分内力。好在朱文羽乃独自修练,加之年纪幼小,根本不知内力为何物,自也毫不知觉,一丝不急。每日仍是逍遥自在地学学拳脚看看书。

不觉半年已过,朱文羽已练过第二层。此时不但每日神清气爽,也觉身体灵便轻盈,连那碗每日必喝的苦药偷偷倒过数次不喝,第二日亦未觉疲倦。若是以前,前日晚不喝药,第二日便觉头晕气喘,骨子里从小带的弱症便有痕迹,此时也已了无踪迹,如此偷倒数次无事,索性停了,陈老夫子问过几次,看他果然无甚异样,也只道他初见长成身体日渐结实,遂也不再强求于他。朱文羽便每日缠着侍卫们学几招三脚猫拳脚,可怪许多动作招式竟是比原来更快做到,容易许多,连与侍卫二队的副领队,二级侍卫,以暗器名扬江湖的江南“百花门”高手“散花手”李青葵学习掷围棋子时准头也准了许多。侍卫们也只道他心智渐开,易学易练而已,并无察觉异样。只因为毫无内力,跳不到四尺高,只能学些地面拳脚和暗器功夫,而且仍只是些出拳无劲的花架子而已。朱文羽也不以为意,有一搭无一搭地东学一招西讨一招,侍卫们也只当逗乐子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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