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爱豆一起来吃晚饭, 尽管只是顺路，对劲臣来说, 也真可谓如愿以偿、梦想成真。</p>
第一次和容修在外面用餐, 劲臣单方面认为这是一次约会。</p>
私房菜馆所在的大厦是住宅区，位置比较偏僻，平时光顾的都是饮食咖, 娱乐圈名人也不少，木质桌椅配亚麻桌布, 店内装潢很温馨。</p>
二人要了能看到窗外夜景的雅间, 劲臣和熟识的店老板打了招呼, 翻开餐谱点菜。</p>
就在这个时候，容修翻看了未接来电和微信留言，随后，就习惯性地开了眼微博, 紧接着, 就看见了那条艾特他的消息。</p>
艾特他的人不少, 起初只是一眼扫过，但那个名字让他把拨到上头的消息又划了下来。</p>
——我就是你找的人</p>
容修愣了下, 眉心轻皱了皱。</p>
我找的人？</p>
我找过什么人？</p>
九年前那一夜断断续续如同一个楔子打入脑中，容修闭了闭眼，眉心又拧紧了三分。</p>
劲臣注意到他的表情, 快速地点了菜，老板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气氛不对，对劲臣点头快步走开。</p>
容修把手机扣放在桌上, 侧过头望向窗外的傍晚景色，金色眼镜链在脸侧轻荡了下。</p>
“怎么了？”劲臣问。</p>
“没什么。”他说，“突然想到一些事，还没想完。”</p>
“白翼的事？”</p>
“与你们无关。”</p>
这个回答让劲臣噎了下，点头时微笑有点干涩，便没再打扰他想事。</p>
容修的确有些……迷茫，或者也可以说“困扰”。</p>
是的，他意识到，自己感觉到困扰。</p>
找过的人，而且没找到的，只有那么一个。</p>
那个人，时隔九年，竟然来找自己了？</p>
容修收回视线，凝向劲臣的脸，没露出任何情绪，仅仅是看着他。</p>
劲臣也回望着他，困惑地眨了下眼，却不问他，他不说，他也不问，只是和他对视着。</p>
容修把嘴唇抿成一道线，很快店老板就带着服务生过来了，端上了中餐私房菜，都是店家的特色招牌。</p>
劲臣默默地给他摆餐具，布菜，把他不喜吃的佐菜挑出来，在此期间，容修始终时不时地看向他。</p>
“打算什么时候去买车了么？”劲臣实在受不住他的视线，找到了话题，“当初答应你的，还记得么？”</p>
“我说过的话，我都会记得。”容修说。</p>
劲臣忽然抬眼注视他，“真的？”</p>
“当然。”容修说。</p>
劲臣微笑看他：“……”</p>
你说谎。</p>
但我知道你不故意的。</p>
劲臣避开视线，“678月买车便宜，淡季，销售都在拉业绩，金九银十是噱头，过节都贵，过年最贵。”</p>
“白翼的事过了，我们就去。”容修说着，看向餐桌上的那瓶红酒，“想喝一杯？”</p>
“嗯，不用开车，我就放肆了。”劲臣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笑盈盈看他，“容老师没有口福了。”</p>
劲臣举杯轻啜了口，大约是那酒甘醇，容修隔着玻璃杯看他的脸，见他享受地眯了眯眼，长睫微微地抖，那表情就像只餮足的猫儿，令他看得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来。</p>
放下高脚杯，劲臣目光迷蒙了下，漫不经心地问：“容哥，你刚才看见让自己不高兴的信息了？”</p>
“大概吧。”容修看向窗外。</p>
这个避而不谈的回答，多少让劲臣有点儿失落，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接下来就不能继续问了。</p>
其实他也不是好奇，关键是担心，向来对领域外的事物不感兴趣的容修，自然也不会轻易被外界干扰心情。</p>
但刚才他的确情绪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因为他一直下意识地搓着指尖，如果有一粒小骰子的话，那么就说明他在苦恼地思考事情。</p>
劲臣喝光了剩下的红酒，他饮酒不太上脸，只会有一点微红，却会上眼睛。那双妖冶的桃花儿招子，在酒后望向容修时愈加明亮了。</p>
“说起来真叫人怀念。”劲臣说。</p>
“什么？”容修问。</p>
“一晃九年了啊，当年看见舞台上的你。”</p>
劲臣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微醺。</p>
“哦。”容修应道。</p>
何止，就说几个月前，两人怎么也不会相信，有朝一日竟然会出来单独对坐用餐，和约会没差了——容修很少和谁单独在外面吃饭，乐队兄弟们都是一群一伙的。</p>
不过，容修只应了两声，眼神又落在暗了的手机屏幕上。</p>
——心里还是在想事情。</p>
劲臣想。</p>
和我们无关的事情，家里出什么事了吗？</p>
之后两人就一直默默吃饭，劲臣专注地给他夹菜，不然容修想事情时，只会夹自己眼前的那一盘，稍远一点的哪怕是龙肝豹胆他也不会伸胳膊去碰一下。</p>
容修很讲究用餐礼节，在家里也很少说话，偶尔被白翼他们闹的不得不说几句，在外面就习惯性地安静了下来。</p>
事实上，容修一点也静不下心，焦虑之感来得迅猛，他不想去在意，但又挥之不去。</p>
——如果那人真的来找自己，又该如何是好？</p>
这个问题，从收到那条消息之后，就始终盘旋在他的脑子里，每每扪心自问，他就会抬眸注视眼前的人。</p>
如果没有答应过顾影帝“交往体验”，或许自己会觉得，就算九年前那人来找自己，也无可无不可的，哪怕对方想让自己负责，或是做出什么赔偿，这也是九年前自己所期望的。</p>
那么现在呢？</p>
还没有和眼前的这个人发生实质关系，应该算是庆幸的吧。</p>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庆幸”？</p>
烦躁。</p>
只有烦躁。</p>
从小就不喜欢“选择”，并非选择恐惧症，也不喜欢被选择，因为有选择，就意味着有抛弃。</p>
“劲臣。”容修唤他。</p>
劲臣愣了愣，张了张口，却没应出声，眼中朦胧微醺之上，闪过一丝紧张与迷茫。</p>
容修从不这么唤他的名字，他一向叫他“顾影帝”，顶多在表示严肃语意时，连名带姓地唤他“顾劲臣”，往往接下来的那些话，都不是什么温柔可亲的，但即便那样，也能让劲臣高兴好半天。</p>
容修刚唤他：“劲臣。”</p>
“怎么了？”他问。</p>
“你……”容修清了清嗓子，放下筷子，端正笔直地坐在对面，微侧头看了眼紧闭的雅间门，“你今晚还打算住在我那里？”</p>
劲臣不明所以地看对方，眼光涣散了下。</p>
之前刚拜托花朵把一些换洗衣服拿到龙庭，今早也并没有说要回自己家，容哥为什么这么问？</p>
才一起住了几天。</p>
就已经够了？</p>
和刚才的信息有关？</p>
劲臣慌了下，忽然垂了眼，唇角勾起来：“您的意思是……”</p>
“我在问你。”容修打断他。</p>
劲臣不看他，嗓子哑透：“容哥希望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p>
容修：“不是，我当然希望你住我那儿，不，我是说……”</p>
劲臣一听这话，抬了眼看他，“你希望？”</p>
容修微怔：“不，不是希望，只是……觉得……还行。”</p>
“那就是希望我和你一起住啊。”劲臣红着眼笑开了。</p>
“不是希望，只是感觉不讨厌。”容修重申道。</p>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p>
容修：“不是……”</p>
劲臣眼光氤氲：“你喜欢我和你一起住，所以你希望，我一直和你一起住？”</p>
“你联想的太多了，顾影帝，酒精作用？”</p>
“容哥，我很清醒。”</p>
“……”</p>
容修没再言语，他的脸色看上去异常苍白，即便这些天睡眠比前阵子好得多。</p>
注视着劲臣的眼睛，过了良久，那张极盛的面容愈发地严肃，容修毫无预兆地开口问他：“如果我和你今晚发生那种关系……”</p>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观察着劲臣的表情。</p>
“？？”劲臣明显地眩晕了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容修的脸。</p>
容修接着说：“然后和你分开，再不见面，消失无踪，十年之后，你还会找我么？”</p>
顾-心脏已偷停-劲臣：“…………”</p>
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p>
是不是知道了当年的事？刚才的信息是有人调查那件事？容修全都知道了？</p>
容修似乎并不急着让他回答，而是耐心地审视他的千变万化的表情，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p>
“容，容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劲臣声音在发颤。</p>
容修：“想象一下。”</p>
过了很久，膝上的双拳越捏越紧，劲臣说：“我会。”</p>
“如果我那时候有……有……咳，有恋人了呢？”容修问。</p>
劲臣：“……容哥……”</p>
容修：“我是说，如果十年后，你来找我时，我有恋人了，你……”</p>
“我不会放弃的。”劲臣打断他。</p>
容修注意到他的情绪：“顾影帝，冷静点，我只是打个比方，咨询一下正常人的心理。”</p>
正常人的心理？自从喜欢你的那天开始，我可能就不正常了。这个问题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现在正在发生的，不就是全部的答案吗？劲臣深吸一口气，“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找你的。”</p>
容修注视着他，眼神黯了黯。</p>
果然，会来找？</p>
而且大概率不会放弃？</p>
想到这时，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握住了手机，指尖在黑屏上用力地搓捻着。</p>
聊完这个话题之后，两人就彻底陷入了沉默，劲臣并不清楚容修究竟是在试探他，还是在思考别的什么。</p>
吃完这顿饭时，天色已经黑透了。</p>
劲臣喝了半瓶红酒，剩下的寄存在私房菜馆，他的脸依然只是微微泛红，但眼睛却红的厉害，两人出了餐厅，正好停车场没什么人。</p>
劲臣先坐进副驾驶，见容修上了车，也不知是醉的还是热的，额头有些许的细汗，脸颊也染了浅红。</p>
更不知哪来的胆子，在对方垂了眼，打算拧动车钥匙时，劲臣抬了双臂凑近了他，将身边人很轻地环住了，紧贴着他耳廓轻声问：“你不想要我吗？”</p>
心仿佛就被撞击了下，容修瞳孔微微扩散，隔着金丝边眼镜的薄薄镜片，视野里有些模糊。</p>
劲臣那句问话在空间狭小的捷豹里，幽暗中竟凸显得异常撩人。</p>
过了很久，容修从他怀里躲开，眼角扫向顾影帝的脖颈琐骨间，“我还要确定一些事情。”</p>
说完，扬起搭在靠椅上的西服外套，将身边的男人遮住，容修说：“其实，很多事情不由我决定。”</p>
劲臣目光迷离地看他：“？”</p>
“是你决定的。”</p>
容修唇角牵出一抹笑。</p>
脑中莫名闪过《一块红布》：你问我还在想什么，我说我要让你做主。</p>
事实上，mercy关系中的两种属性，一旦恋爱就会非常微妙。</p>
s是绝对的强势，但是，最终决定分手的，往往是他的另一半。</p>
强大的s们潜意识里很明白，在这场恋爱中，自己的一切权利，都是对方赋予的。</p>
虽然他们心中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两人交往中，一直是他在满足对方不可控制的野望和幻想。</p>
s是不自由的，不轻易信任他人的，而且非常的缺乏安全感。</p>
他们从不轻易付出感情。</p>
因为另一半对他产生的归属感，给他的主权，让他成为这场爱情的master——他们很清楚，恋人赋予自己的一切，随时都可能收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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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对方俯首下跪时，温顺可爱，任你罚，由你欺负，完全不顾受到的伤害；然而，当他们站起身时，就可以毫不留恋，转身就走。</p>
s的情感，很难宣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