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反弹</p>
（两万字的大修, 六天了，审核了64次，修了无数遍, 审核员小姐姐我都眼熟了……我好配合的呀……qaq, 跟重写了一遍差不多，求求了，实在不知道怎么改了……）</p>
容修给丁爽发语音, 让他半小时后过来，然后去了书房。</p>
直到书房门关上，劲臣才起身, 脚步放轻，回主卧。他搬出工作箱, 拿出清洁用品, 瓶瓶袋袋, 又拿上换洗衣服去浴室。</p>
浴室里, 花洒打开, 药水洁净身体, 劲臣伏在洗手池上, 软得紧，水声中呜呜地喘。等他再出来, 已换了身纯白。</p>
西装剪裁贴身，瘦削, 宛美，腰线拉高, 腿修长。</p>
两位助理来送晚餐。</p>
见顾哥气色好，衣着体面，头发还湿着, 花朵就放下心来，晚饭摆上餐桌，自觉离开了。</p>
劲臣入座后并未动筷，容修没出来，他就先办公。</p>
今天的组会他托病请了假，回复了数条留言后，没多久，司彬给他发消息，问他，休息了吗，感冒好些了没，明天工作照常？</p>
劲臣犹豫，想起一会要面临的，耳尖忽然就红了，想了想写道：待定。</p>
接着司彬发来一段语音：今天会上，李导和原著作者吵架，作者直接断开视频连接，李导大怒，幸而参总不在。</p>
劲臣问他具体情况。司彬说，那个作者肯定有抑郁症，稍不如意，就寻死觅活，还在微博上内涵演员。</p>
劲臣微哂，诮笑了声：“这些闲话，以后不要说。”</p>
容修就是在这一来一往的手机震动中，出了书房，经过廊厅，他望向桌前的背影，听见劲臣在笑。</p>
劲臣回完了信息，转头见容修走近，起身迎向他。</p>
容修瞟了一眼他拿着的手机，坐在劲臣对面，示意他坐。</p>
出于习惯，劲臣随手将手机翻转，屏幕扣在桌上，给容修添饭。</p>
容修接过碗，轻描淡写问：“忙么？”</p>
劲臣端坐在他对面，回道：“不忙。”</p>
容修拿起汤勺，掀开汤盅盖。</p>
见他动手，劲臣拿起筷子，闻到浓郁的扑鼻香气，这才注意到，汤品是他喜欢的黑豆鲤鱼汤。</p>
容修很少吃淡水鱼，鱼汤更是不碰，可是两人每次外食，容修都这样点菜，餐桌上大部分都是他爱吃的……</p>
劲臣眼酸，没留意就开了口：“怎么又点鱼汤，你都不喝，下次点猪骨汤，或者点两份，点你喜欢的，好不好。”</p>
声音软软的，有些糯，带了南方腔调，容修看了他一眼，没应声。</p>
随后就听桌上的手机轻微地震动。</p>
容修盛了汤，将汤碗放在劲臣的眼前，随口问：“和谁发消息？”</p>
“嗯？没事的，不是工作。”</p>
劲臣垂着眼，失神地应道，看着他大手掐着汤碗递过来，那手指修长又漂亮。</p>
容修瞟他一眼，漫不经心夹菜，送到他碗里，“不是工作么？”</p>
和往常一样，头口菜夹给对方。</p>
这令劲臣更走神，回答慢了两秒：“不是的，不是工作，就是些闲话。”</p>
先生给他盛汤，给他夹菜，坐在他对面，与他平常对话……这就意味着，此时非“情景”，两人是平等身份。他是他的爱人，是挚友，是战友，是至亲。同时，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他的主人。</p>
客厅灯光明亮，笼着容修身形。</p>
一个餐桌的距离，劲臣就着那灼光，以眼神细细描绘他的眉眼。</p>
多久了。</p>
两人工作都忙，聚少离多。</p>
出国的这段时间，即使同处一室，也很少一起用饭。他格外珍惜与容修相处的时光，唯恐哪怕一秒钟被外界事务抢夺。工不工作都不重要，全世界都不重要。</p>
容修不再出声，顾劲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溜号。</p>
直到容修夹了第二口菜给他，劲臣才回过神，忙去喝汤：“谢谢。您也吃。”</p>
两人食不言，容修安静用餐，可手机没一会儿又震动了。</p>
嗡嗡，嗡嗡，听起来让人焦躁。</p>
劲臣拿起手机，示意抱歉，得到应允，回复了一句“在吃饭，先到这里”，忙调了静音。</p>
一顿饭下来，容修没再多说一句。</p>
只是用饭的速度比往常慢了些，大概怕他一天没吃饭消化不好，就着劲臣的速度，也没有容少校著名的“餐桌说教”、“引诱喂食”。</p>
直到确定劲臣用完了饭，容修才搁了筷，道：“和年轻人相处得还愉快么？”</p>
劲臣起身，给他倒咖啡，微笑应：“还好，有时挺累的，讲不听，听又不去做。”</p>
容修接过咖啡，轻啜一口：“乐在其中？”</p>
先生并没吩咐“请坐”，劲臣就侍立在一旁，莞尔道：“那倒不至于。不过，接触下来，的确也很有趣，让我想到以前，刚出道时，比他们还小的年纪，相处起来，还觉得自己挺合群的……”</p>
话没说完，容修放下杯子，轻微“当啷”一声响。</p>
容修瞧着劲臣，眼底敛了笑意：“所以，捣腾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就是为了和小年轻应景儿，合群儿？”</p>
劲臣僵住：“？”</p>
容修：“注意自己的身份，那种幼稚的东西，只会让小孩在背地里笑话。”</p>
劲臣背脊绷紧，强烈地感应到容修的不悦。</p>
我的身份？</p>
已经“开始”了？</p>
劲臣第一反应就是以臣服姿势跪下，但是他又实在不明白先生话意。</p>
劲臣心底一瞬慌乱，挪上前小半步，喃声道：“请先生明示，您指的是……？”</p>
“顾影帝，国际影帝，”容修唇角挂着一抹笑，“剧本不是你的战斗武器么，回答我。”</p>
这个称呼令顾劲臣一惊。</p>
容修很少主动与他聊工作话题。</p>
劲臣疑惑了下，神情始终保持平静，应道：“是的，剧本是电影的灵魂，影视作品的根本，台词和演技是我的武器。”</p>
容修颔首给予他肯定，转而问：“所以，那种亲手写上字迹的、有签名和批注的、影帝的原始笔记，适合拿去送人？”</p>
劲臣怔立片刻：“您是说，我的剧本，送人？”</p>
容修不急不缓喝一口咖啡，忽然又开口：“刚才和谁发微信？”</p>
突如其来的问话，劲臣下意识：“司彬。”</p>
“他是谁？你和他很熟？”容修接连问。</p>
第一个问题就把劲臣问懵了。</p>
怎么会，容修脸盲他知道，但司彬天天过来，大家还一起参加过节目，容修不记得了？</p>
劲臣惊慌地看向容修的左侧额头，头发遮住的地方还有道疤。</p>
他边仔细观察，边认真回答：“司彬，二十四岁，抖音网红，目前是暂定的恒影贺岁片新人演员，我之前并没有和他合作过，容哥你是不是……”</p>
“正如你所说，他是新人演员，而你是一名优秀的电影人。顾劲臣，年轻演员们把你当成人生导师，理想向导，你是他们的榜样，努力的目标。”</p>
容修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p>
思维跳跃很大，嗓音极其温柔。</p>
过于温柔了。</p>
劲臣浑身一激灵，差点接不住：“谢谢您的称赞。”</p>
容修盯着他的眼睛，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淡声道：“不过，人们对‘理想目标’总会付出一些强烈的感情，所以，年轻人，经历少，难免会混淆这种感情，师生之情，孺慕之情，敬仰之情，等等。”</p>
劲臣：“……”</p>
依然是柔和的嗓音，话意却格外严厉。</p>
如果是换做场景中，这将是一场严肃的训教，即使挨鞭子也不为过。</p>
劲臣身体紧绷，着实怔了好一会，他快速地解读先生的意思，实在忍不住，不顾规矩地反问出口：“很抱歉，我不太理解先生的意思，您是说，司彬，对我的……感情？”</p>
容修眼光发寒：“他看你什么眼神，你自己感觉不到？”</p>
劲臣：“？”</p>
容修：“天天晚上开什么视频会议，还一起上礼仪课，他就是想跟你多呆两个小时，我知道的。”</p>
劲臣：“？？”</p>
容修：“还特意做了个漂亮小本本花费大量的时间手写批注送人家……”</p>
这句话一出口，劲臣就彻底愣住了。</p>
容修也愣住了，足有五六秒才缓过神，他垂眸，掩了情绪，低声道：</p>
“那孩子是你的影迷，就算他再喜欢你，你也不能有所回应，免得让年轻人产生误会——你要保持距离，不要过度热情；有家室的老师，更应该自律，严格要求自己。请注意你的身份。”</p>
耳边是沉声责备，劲臣心如擂鼓，唇角却禁不住上翘。</p>
有家室的……</p>
这个身份吗？</p>
桃花儿泛着一丝亮光，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容修，像是在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p>
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迅速占领他的整个大脑。</p>
而大脑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个巨大的冲击。</p>
劲臣眨了眨眼，脱口而出：“您……在吃醋？”</p>
容修拿咖啡杯的手顿住：“？”</p>
劲臣端详他侧脸：“先生吃醋了，因为那个本子？”</p>
容修放下杯子，抬起下颌，神色睥睨：“你这小东西，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p>
“先生。”</p>
“别叫我，请正视问题，严肃回答。”</p>
“容哥。”</p>
“……”</p>
容修别开视线。</p>
劲臣实在没忍住，挪上前，贴着他，伸手拉了拉他袖口，“容先生，你吃醋了吗，是……是吃醋了吧，你……”</p>
“够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容修轻哼一声，唇角不经意地调笑，“吃醋，”他咀嚼这两个字，带了一丝讽意：</p>
“我只是在提醒你，身为优秀的电影人，栽培幼苗没问题，但请不要做超出你职责范围之外的事，为了合群，和年轻人打成一片，还私相授受，不成体统……吃醋？那是什么？我会吃醋？嗯？我会吃一个小孩的醋？”</p>
劲臣眉心微动，眼神宠溺：“不会。”</p>
容修敛了笑容，直视他：“告诉你，我没有。”</p>
劲臣抿着嘴，强绷着表情：“是的，没有。”</p>
容修：“……”</p>
过了好一会，容修又瞟了他一眼，脸色阴沉，似暴风雨来临：“顾劲臣。”</p>
劲臣扯着他衣袖的手指一抖：“是，先生。”</p>
容修眸光深邃：“你好放肆。”</p>
劲臣心颤了下，当即松开手，后退半步：“对不起，先生用完餐了，我……帮您洗澡？”</p>
“不必。去客厅等我，我有话对你说。”</p>
不等对方回应，容修推开咖啡杯，起身就往廊厅那边走。</p>
劲臣稳住身影，望向男人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耳尖上。</p>
客厅大灯熄了，留下一盏暖色落地灯。</p>
窗外雨声急切，玻璃上雨痕斑驳，混着墨染的夜色，别有美感。</p>
容修去了浴室，劲臣失了魂般收拾餐桌。从小酒吧出来，他来到三角钢琴边，看着琴盖上的本子。</p>
容修真的万分尊重他。这个贴纸手账本，一直放在这里，明摆着是给他的，封面还贴着他喜欢的大黄蜂，他却连碰也没碰过？</p>
主人先洗澡预示着什么，再明确不过。</p>
琴凳边，劲臣诧异地发现，沙发上的抱枕都扔在地上。他恍神地垂眸看了一会，俊脸不禁染上了一抹红晕。这太不成规矩了，可这显然是先生的意思，他选了个喜欢的抱枕，慢慢跪下来。</p>
过了没一会，膝盖没觉出痛意，脸上却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纠结神色，看上去格外的难受。</p>
劲臣陷入到迷茫中，怎么也想不通。</p>
他与司彬的接触，和所有后辈差不多，老实说，身边的新人们都是这么对待影帝的，众星捧月，圈内哪个大咖大腕不是被捧着的，劲臣在这个环境中已经习惯了。</p>
回想着这段时间的交往，并没有和别人有过任何过格的举动，以往在剧组，和搭档碰头、对戏、琢磨剧本，这是常有的事，容修从未理会，根本不可能为此吃醋。</p>
刚才过于震惊，他直接问了出来，问他是不是吃醋了，太直白了，会让先生难堪吧？容修洗澡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很多，他在浴室里做什么呢？</p>
实在不敢相信，像容修那样的男人，拥有无数信徒的舞台上的帝王，他的信仰，他的神明，怎么可能会吃醋？</p>
可那确实很像吃醋吧，真的是吃醋吧，容修吃醋了……</p>
醋了……</p>
劲臣望着浴室的方向，膝不自觉蹭着抱枕，他知道这样不对，不该高兴的，可实在忍不住，他无端开始傻笑。</p>
浴室门打开，容修披着浴袍，经过客厅，只睨了劲臣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小家伙上扬的嘴角。</p>
容修脚步一顿：“……”</p>
劲臣神游天外，敛眸含笑不知在想什么，稍远的距离，容修打量着劲臣的西装。</p>
听到动静，劲臣侧头望去，触到他的视线。</p>
契约关系建立以来的一切场景中，他们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主从仪式感。</p>
顾劲臣身体紧绷，眼神不由慌乱一瞬，肾上腺素急剧上升，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直冲上头，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紧张。</p>
容修径自走向衣帽间。</p>
没多久，他更衣回来，暖色灯光里，他拎着小提琴，换了身正式的西服。</p>
顾劲臣一软，差点跪不稳。</p>
容修着一身黑，盛装如夜般神秘。</p>
黑色的西装上衣，裹着挺拔完美的上身轮廓。内里是黑色尖领复古衬衫，衣领扣到了脖颈最上方。暗红色的真丝领带隐没在西服的暗色中。飞龙领针落于西服领尖上，犹如划过暗夜的流光。</p>
容修脚步缓，皮靴一步一步踩过地毯。</p>
黑与红对撞，复古与金属相衬，庄重，矜贵，冷酷，桀骜不羁，而又不失优雅。</p>
劲臣跪立于琴凳边，闻到很清淡的男香，他沉迷地嗅了一下。</p>
double-edged。</p>
容修代言的品牌，男人的双面。</p>
容修没有走向沙发，他来到劲臣身边，转身落座。</p>
他坐在了顾劲臣身旁的琴凳上。</p>
极近的距离，劲臣垂着眼，浑身都烫。</p>
没听到明确的指示，他犹豫了一瞬，挪动身形，面朝着先生，不敢再抬头看。</p>
而视线落下时，恰好看到先生穿着的紧身黑色靴裤，贴身地勾勒出长腿的线条，精劲，有力，既长且直。裤脚没入紧裹小腿的靴筒，金属搭扣泛着冷光。</p>
要命的是，那双长腿不偏不倚就在他眼前，裤子紧身到几乎不体面的程度，连鼓嚢那处的轮廓都叫他看个清楚。</p>
劲臣目光不知落在哪才好，也不知迎接他的将是什么，但他早有准备，而且准备的年头不短。</p>
他很清楚，有朝一日，真正到了这一天，情景开始时，应当由他来引导，让容修了解并享受更多。</p>
可是，此时他却只能僵在容修的眼前。</p>
余光里，容修在凝视他，他像被某种强大的威压慑住，一动也不能动。</p>
在影帝的神智感知中，什么都变得不清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居高临下注视他的这抹身影。他甘心俯首臣服，虔心侍奉，以静待雷霆雨露的姿态，等待着被他把玩疼爱，遵从他，愉悦他，完完全全被他拥有。</p>
——spoil me.</p>
事实上，这种需求与期待，并未全然展示在顾劲臣的表现上。</p>
容修指尖捻着一粒小骰子，注视着他的影帝先生，观察着对方的微表情，眉眼间露出了一丝玩味儿。</p>
很显然，尽管顾劲臣没展示出来，少校先生还是初次强烈地感应到了伴侣传递的信息。</p>
姜黄暖色的灯光里，劲臣说不出话。他亢奋，期待，也克制着。生怕在这种气氛下，再次像从前那样，直接扑到主人的脚边，钻进他温柔的怀里，祈求被他草身寸出来。</p>
等待时膝盖有些疼，好在容修并没有让他等很久。</p>
“拿着它，”容修手轻抬，递来一个乐谱本，“站在那儿。”</p>
劲臣：“？”</p>
情景伊始似乎就出乎了顾劲臣的意料。</p>
他以为一开始会进行一次最初的展示与呈现，所以做准备时，他并没有不着片缕。他衣着体面，择了得体的西装。白色，容修喜他穿白色。</p>
相对于主动露出，容修更喜欢包裹严实的礼物，由他亲手一层一层解开丝带，打开礼物盒子。</p>
然而，两人富有仪式感的初体验，并未以圈内既定概念里的“步骤”开始，果然与主人特立独行的性格很相称。</p>
“近些。”耳畔嗓音清冷，“我看不清楚。”</p>
劲臣瞬间清醒过来，他往前挪动半步，站在三角钢琴边，捧着容修的手写乐谱。</p>
容修身姿挺拔，架着小提琴，伫立于他眼前，琴弓搭上琴弦。</p>
紧接着，明亮的小提琴弦音萦绕在客厅。</p>
一改往日慵懒，开篇旋律暧/昧，随后激进，节奏明快。</p>
碰撞，摇曳，对抗，若即若离，欲拒还迎，切分音鲜明。</p>
劲臣没听出曲子出处，但他确定，这是一支探戈曲子，具有探戈的情思，又隐约带着摇滚的震撼。</p>
随后，他便陷入到无比的震惊中。</p>
这个情景环节，着实出乎了顾劲臣的意料。</p>
或者说，出乎jclr的意料。</p>
天生的优质dom，一旦启动开关，就代表着，他将觉醒一切创造力。</p>
原来容修说的使用是这个意思？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他已经知道该怎样磨练sub的耐性，如何建立这段关系的信任？</p>
“翻页。”容修说。</p>
冷淡的嗓音，衬着火热的弦音，像寒冰烙上热铁。</p>
劲臣指尖发抖，捧着乐谱本，翻了一页，朝容修望了一眼。</p>
与演奏吉他时相同，容修微垂着眼，像专注在看琴颈上按弦的指尖，又似散漫地融入到了音乐中。</p>
半米的距离，与先生面对面，劲臣稳住了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放空自我”上。</p>
静物放置，也叫“物化”，属性关系中常见的场景互动，是培养臣服者全然信任主人，忘我释减压力的主要方式之一。比如情境中sub成为主人的脚踏，茶几，座椅……</p>
掌控者因“主权认知”感到愉悦，而奴也因被需要、被拥有、被使用，以及主人的愉悦而得到至高满足。</p>
在这场关系中，“主权的建立”是关系的基础，维系它的是“双方的信任”，掌控者的责任，以及臣服者的奉献。</p>
劲臣并不介意自己成为主人的“物品”，随时被主人使用，被需求，被拥有，这种“归属感”，正是他一直以来期待并渴求的。</p>
再次翻了一页谱子，劲臣静下心来，想象着自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乐谱架，与容修喜爱的任何手边物事儿没有区别。</p>
像他珍藏的幼年弹过的琴，即使已经不再用于演出，也会被他无比小心地保养、拂拭，爱惜着。</p>
真是精彩的旋律，乐曲弱奏收尾，摇曳又委婉，仿佛疯狂试探后的倾诉，欲说还休，带着爱和欲，给整首曲子蒙上一层洁白面纱。</p>
一曲结束，客厅静下来，劲臣屏息凝神。</p>
容修放下小提琴，用软布擦拭琴身余落的松香，又抽了一张消毒湿巾，细细擦拭着琴弓和手指。</p>
“有什么想法？”容修慢慢转身，回到劲臣身前，以目光描绘他的眉眼。</p>
劲臣呼吸略有些局促，建立契约这么久，先生对他的称呼只有“小东西”、“小家伙”，带着亲昵和宠溺的语气。</p>
容修从没有让他扮过小猫小狗，两人从没有试过k9。</p>
而今晚，先生让他模仿的第一个，是他手边惯用的、没有生命的物品。</p>
劲臣守规矩地垂着眼，面色平和宁静：“我没有想法。”</p>
容修微怔，缓步上前，逼近他：“没有？”</p>
眼前高大身影遮住了光线，劲臣长睫微颤，恭谦地低下头，看着先生的皮靴。他闻到他所迷恋的气味，香水的气味，金属的气味，皮革的气味，洋酒的气味。</p>
劲臣情不自禁发起抖来，“是的，我完全信任主人，不应当有任何想法。”</p>
容修脸色不太好，右手慢慢上前，揽住他一下带到身前，突然地拉近，身贴着身。</p>
劲臣撞在他结实肌肉，贴上他胸膛，之间不留一丝缝儿，容修手劲儿不算大，但手臂肌肉绷着，在劲臣背后勒紧，大掌近乎包住那丘肉。</p>
触感分外清晰，劲臣呼吸乱了节奏，头脑空空一片白，慌乱了一秒，他下意识地扶着容修站稳，手指不知碰哪儿才好。</p>
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分析先生的情绪，只能眼光闪烁着，迷茫地仰头看着对方。</p>
他想起容修在岛上的那一幕幕，雄浑的肌肉，粗糙的麻绳，还有身上的汗水。他是大家族的家长，守护着岛上的兄弟姐妹们，就像神祇一般高大伟岸。</p>
他想象着舞台上万众瞩目的男人，想他如猎豹般飞跃在边境森林里，还有平日他一袭西服革履的模样。</p>
这是他的主人。他的挚爱。</p>
容修扣住他脑后，把他的脸拉近，“你刚才没有感觉？”</p>
劲臣喉咙里发出暗昧一声，眼中像盛了水儿，定了定神回道：“先生，放置可以提高我的耐力，让我静心凝神，什么也不想。我是您的乐谱架，不用思考，不必控制，不会害怕。我是您的，将自己全部交给您，我感到很安全。”</p>
容修发出很低很低一声笑：“乐谱架？”</p>
鼻息摩梭着他的喉结，顾劲臣点了点头，像被强烈的侵略感攫获全部的注意力。</p>
容修手松开，往后退开一步，琴弓轻敲在掌心，颇具兴味儿地问：“你觉得，我需要一个乐谱架？”</p>
力道撤开，顿觉失落无力，劲臣艰难地稳住身形，眼睛红得沁着水儿，细看仍是不住地颤。</p>
容修走到沙发前坐下，“过来。”</p>
客厅灯光很暗。</p>
容修的背后是落地窗，玻璃上雨意纵横，映着明亮的客厅，沙发上的金边流苏迤逦在地上。</p>
皮靴前有一个抱枕，劲臣来到他眼前，不由自主地跪在抱枕上，他垂眼看他脚下，等待着先生话问。</p>
容修斜倚在沙发上，用消毒巾一寸寸仔细擦拭着琴弓，微微垂着眼睑，注视着劲臣。</p>
劲臣轻轻蜷了下手指，心慌感侵袭上来，掩不住地怯。</p>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p>
容修没有开口，他用遥控调节了一下落地灯的亮度。</p>
劲臣低头垂眸，忽然，下颌感到一凉。琴弓的木质触感，轻碰在他的下巴。</p>
“不要低头。”温柔的嗓音从上方传来。</p>
客厅里温度很高，高高在上的那道目光格外迷人，像演奏吉他的指尖，揉弦或推弦，落在顾劲臣的身上。琴弓一点点往上抬，劲臣扬起下颌，双眼紧闭，眼睫乱抖。</p>
劲臣止不住出汗，他心跳过速，脸热得不行。他的脸红了么，他想，会不会像mercy帖子里所描述的，是不是也会露出丑态？他不清楚，无法控制，也没有精力去想。他不知道在容修眼里，此时他不体面成什么模样，只能极力地掩饰着内心迸发的情感。</p>
容修把玩着琴弓，要碰不碰地，很轻，且柔，若即若离，又不可抗拒。</p>
琴弓从劲臣下颌移开，越过他发红的脖颈，停顿在他扣得严实的领扣上，第一颗，第二颗，探向他的琐骨……</p>
“睁开眼睛，看着我。”容修说。</p>
劲臣睁开眼，光线打在他脸上，明晃晃的，他有些羞臊，只看了容修一眼，就不敢再直视。</p>
琴弓一路逡巡徘徊，来去不知经过几次，靴尖微抬轻落，容修踩了上去，“刚才等我时，你在想什么，在想谁，在笑什么？”</p>
劲臣哼了声，长睫毛颤了颤，没有挣扎躲开。</p>
隔着白色布料，容修感觉到什么，眉心微动，似乎被取悦，他露出一点笑意，细细观察着爱人的表情变化。</p>
劲臣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绞在一起，却无法控制表情，他试图别开视线，却红着眼陷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对不起，我不该乱想，等待时，我应当专心，平心静气，我知道错了……”</p>
尾音拖着长，带着南方软糯的腔调，与其说求饶，倒像是撒娇。</p>
“平心静气？”容修注视他红透的脸，低低地轻笑一声，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他用皮靴点了点，“小东西可不这么想。”</p>
脑中那根弦仿佛啪地一声绷开，劲臣扭过脸儿，臊得不行，汗沁满背，也不清醒，大醉了一样。</p>
“你让我困扰，也让我感到挫败。”</p>
容修侧过身，从圆几上拿来他的丝巾，绕在指尖把玩着，淡淡道：“一会我要对你说一些话，为了让你牢牢记住，今晚没有安全暗语。”</p>
说到这，容修轻笑了下，他起身，绕到劲臣身后，“反正大多时候你也不屑使用。”</p>
劲臣有些不安，迷茫地垂着眼，他看不清容修在摆弄什么，轻软丝绸撩在他后颈。</p>
没多久，容修抖开丝巾，蒙住了他的眼。</p>
瞬间的黑暗，劲臣感到一瞬惊慌，绞在背后的手指终于松开，他希望能触碰到容修，“为什么……让我看着您，我想看着您……我会认真听的，您说的规矩，我都会记住的……”</p>
“不需要看。”容修移步避开，唇贴在他耳畔，“听着我，感受我。”</p>
说完，容修转身坐回到沙发，轻描淡写地道：“刚才那支曲子，我希望得到你的意见。”</p>
劲臣心底一个激灵，“抱歉，我以为……”</p>
解释的话语只有一半，他的脸色倏地煞白，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刚才容修演奏的那首探戈乐曲，他没听过，竟然是他原创的作品？</p>
黑暗中，久久没听到容修的声音。</p>
沉默似乎比黑暗更令人恐惧，每一秒钟都是煎熬。劲臣不知所措，却依然蜷着拳，他克制着，没有上手扯掉丝巾。</p>
“没有思想？”容修嗓音沉沉，听起来很冷，“我要的是顾劲臣，不是乐谱架。”</p>
劲臣应不出声，眼前一片漆黑，感觉就变得敏锐，听觉也更清晰，劲臣无力招架，鼻腔逸出细哼。</p>
“夜里在玄关，你对我说的，就是这些，是么？”容修脚下稍使了力，温柔地命令他，“请重复一遍你说过的。”</p>
劲臣仰着脸，强忍着答道：“是的，我说过，您拥有我的一切，在您面前我没有任何权力。我不需要犹豫，不需要认知，不需要思考，只要听从、执行和臣……”</p>
“你是我尊敬、佩服，并且欣赏的人，顾劲臣。”</p>
容修打断他。</p>
劲臣话音一顿，忽然感到先生脚下稍松，他几乎本能地迎上追随。</p>
“你怎么能不思考？”容修说，“任何时候，你都要保持思考能力，让它成为习惯——我希望，当你遇到困境与危险时，你仍然能够下意识地、习惯性地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找出最好的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脱离险境。”</p>
劲臣仰着脸，整个人都怔住。</p>
“我希望，你始终保持独立人格，永远都不要迷失自我，即使在我面前，你也拥有属于自己的想法，有独立的思想——只有这样，一个男人才能变得更强大、坚韧、所向披靡。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希望你能够独立，无须依附任何现实中的力量，不用受迫于任何强权或利益，只有你的心拥有自由，你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p>
劲臣汗滴在丝巾上，脑中一片混乱。</p>
这些年读过的书，写过的无数文章，研究过的规矩法则，像夹在画报里的一片华而不实的树叶标本，脆弱得被容修一触便碎裂开来。</p>
“顾劲臣，我希望，你有优秀的自我认知能力，永远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p>
“我希望，你有独立判断能力，在不认同一些观点和做法时，能够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外界事物保持警惕，不要一味地听从，你永远有对别人说‘不’的权力。</p>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低头，就像《罗马假日》里的台词：‘别低头，王冠会掉’——即使在我的面前，你也无须低头，而且有随时说mercy的权力——除了今晚。”</p>
容修说到这里，鼻腔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他温柔地说：“当然，你也有随时离开我的权力。”</p>
借着微醺的灯光和酒气，没有花俏音色来修饰的嗓音，简直要把劲臣给撩炸了，最后只应了最后那句。</p>
不，我不会，不会离开的。他回应着，无处可去，紧绷着想躲，就再次被皮靴摁住。</p>
容修柔和地提醒，“别急着作承诺，你只要回答，刚才我说的，你记得了么？”</p>
“嗯。”劲臣短促地应声，很低的声音，像小猫儿或小狗儿的叫声。</p>
容修接着道：“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的解决办法。以后当我不在时，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如果有需要我做选择或决定的事，我希望，你能够尽量考虑到我，按照我的方式去处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随时随地等你的电话。另外，我希望，你能及时汇报事情的进展，或变动，以及你对事件的最终处理办法——”</p>
容修着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对他道：“事无巨细，不管好坏，全部，我都要知道，以便我做出必要的修正。”</p>
劲臣闻言一下僵住，眼前像有烟花炸开，脑中斑斓一片。</p>
容修对他说的涉及到了“事业”。</p>
不单单如此，这是两人契约中更进一步的“规矩体系”。</p>
这段关系本就不是大众意义上的一两句简单契约就能够理得清的，他们的多重关系实在太复杂，这不是短时间的角色扮演，亦非7*24小时圈养，而是……</p>
in the lifestyle。</p>
劲臣听明白了，容修说的是，将来即使不在身边，也对他施加了掌控，尽管没有说明具体的命令和要求，但说明了指导思想。同时，容修也强调了作为主人的权威，等到两人见面时，主人还要分析他对事情的处理是否有不当之处，并对他进行及时修正——</p>
这意味着，容修真正有了主权意识，他想要对他的sub拥有全部控制权。</p>
从今以后，不论是在剧组，还是跑通告，顾劲臣想，不管他在哪，在做什么，是不是一个人，他都会感觉到容修在身边，主人无处不在？</p>
劲臣呼吸不畅，前所未有地亢奋，幸福，这种归属感，让他感到安全并满足。</p>
“你在走神？”容修辗转脚尖，“还是有异议？”</p>
劲臣张着唇，抬手轻碰了碰丝巾，却不敢摘掉它：“我愿意。”</p>
容修微愣：“我没问你愿不愿意。”</p>
“您问不问我都愿意。”劲臣蜷着身子，极轻地发着抖，“我没有走神，您说的话，我全都记得了，我会一直记得……”</p>
容修不为所动，轻挑慢捻：“顾老师真的记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