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得,这互市当中,最难,花费最多的,应该是哪个环节?”
舒良和王诚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疑惑的望着天子。
朱祁钰也没指着他们回答,直接便给出了答案。
“民间的商人都清楚,要做成一桩生意,最大的成本,并非是购买货物的本钱,也不是贩卖运输的人力物力。”
“这做生意最大的成本,其实是各层衙门的盘剥,以及运输路途上山匪掳劫的风险。”
王诚最先反应过来,大着胆子开口道。
“皇爷的意思是,您之所以给户部这么多的银子,是想让户部替皇店冲锋陷阵,保驾护航?”
朱祁钰点了点头,神色间多了几分满意,道。
“不错,以往互市,都是对民间开放,其中多有大臣,勋贵之家暗中参与,但是这一次,朕将一应的贸易事务,都交给了皇店,他们岂会满意?”
“少不得,要在朝议之上大放厥词,若没有户部的鼎力支持,只怕互市连朝议都通不过,何谈盈利?”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互市全面封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银子可赚,也都老老实实。
但是如今要开互市,他们却捞不到利益,心中不平的人必定不少,既然他们拿不到,那么索性一拍两散,谁也别赚。
这种局面,要么朱祁钰肯让步,开放给民间商人,要么就只能跟他们硬碰硬的对上一场。
前者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朱祁钰这么做了,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感激,甚至还会助长走私的风气。
所以,就只能在他们阻止的情况下,想办法通过朝议。
户部是在互市上最有发言权的衙门,沈翼这个大司徒,别看当的艰难。
但是实际上,他继任之后,在国库的底子这么薄的情况下,支持京城防务整肃,京营改制,和兵部协同支持前线的后勤转运。
再到战后的赏赐,边墙修缮,推行胡椒苏木折俸,拨银支持匠户改制。
虽然是辗转腾挪,但是事情都办的妥妥当当的,一件都没有掉链子。
他的能力和官声,在朝中,尤其是知晓朝廷情势的中高阶官员当中,都是备受赞誉的。
因此,将他变成互市的利益共同体,便为这件事情通过朝议,争取到了最有力的一支力量。
听了天子的话,舒良也反应了过来,道。
“皇爷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只有户部得利,他们才愿意全力支持,也只有户部能够有足够多的利益,他们才会竭力保证互市的正常交易,谁要敢使绊子,就是跟陛下和户部一起作对,不用皇爷出手,户部自己就会撕烂他们的嘴。”
朱祁钰颔首道:“不错,如沈翼所说,互市涉及到众多衙门,上到户部的税务,兵部调兵保护,工部营建市场,下到各地方官员衙门的配合。”
“这其中的关节,你们若是自己一环环去打通,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但是这件事情如果户部是最大的得利者,那么官面上的这些关系走动,他们自会代劳。”
“甚至于,如果需要的话,户部甚至会跟兵部商议,在你们运输货物的过程当中,也派兵保护。”
“没有了这些掣肘,皇店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做生意就是了,互市既然是垄断交易,那么自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皇店要做的,不过是大宗买进,然后运到边境售出,耗些人力物力而已,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户部才是吃亏的。”
听了这番解释,舒良和王诚二人,才算是真正的把心中的一丝丝不悦给放了下来,心悦诚服道。
“皇爷英明,这么算来,其实户部要是直接经营互市,才是得利最大的,但是这些老大人们既放不下面子,便只能叫皇爷的皇店得了利。”
倒是王诚觉得有几分奇怪,开口问道。
“既然您早就打算跟户部分润利益,那一开始的时候,皇爷您还对互市之事,故意遮遮掩掩的,是因为……”
朱祁钰笑了笑,道。
“自己一点点争取到的东西,总是会分外珍惜,竭力保护,不是吗?”
二人顿时恍然。
朱祁钰又吩咐了几句,便让他二人退下了。
互市的事情,怎么也要等到年后,才能正式启动了。
有这一百多万两的收入当饵,推动朝议的事情,沈翼自然会想法子,朱祁钰也可以暂时放下。
那么接下来,就是京中的这帮宗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