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营、北营早已杀声震天,惨嚎声不绝于耳。唯独南营,寂静的可怕。
两军相对,一黑一白,中间只隔着一道火墙。
这里的黑与白,指的是头发。
胡保宗的兵卒尽披黑甲,皆戴铁盔,所以自然是黑色。
只有一墙之隔的僧兵,却是一水儿白瘆瘆的光头,亮的刺眼。
火墙以南,偶尔还会听到战马刨蹄,兵卒咳嗽的响动,但对面,除了火焰烧炸木柱的“吡波”声,竟再听不到一丝杂音?
离着至少四五十步,看不到僧兵的表情如何,但只看个个静立不动,如同雕塑一般,快半个时辰都不见晃动过一丝的军阵,便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就连散落在僧阵四周的那些乱民,都像是一具具的行尸走肉,并不听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只见其多执手执木叉火把,顺着火墙来回走动,好似是只等火焰灭下去,便会冲出营寨,扑杀上来。
就像已经当这两千黑甲兵是手中物,口中粮……
胡保宗眼角狂跳,头皮发麻。
长这么大,有如此阵容的军阵,他之前只见到过一次:李承志的白甲军。
今天这一支,是第二次……
精锐,绝对的精锐……
胡信早已变了脸色,生怕火焰再弱一些,这些僧兵就会冲杀上来。
他猛吐一口气,凑到胡保宗身前,低声提醒道:“校尉,若不再放一次火箭?”
“莫慌,也莫要动……等真敢冲上来的时候,再给爷爷射……”
胡保宗咬着牙,压低声音吼道,“那等厉器,用一支就少一支,就连李承志都无多少,能省则省……”
嘴里交待着,胡保宗心里早已骂破了天。
李承志,你他娘的真会挑?
明知爷爷最弱,偏偏将最强的贼兵留给了我?
就是换成李亮的车兵也行啊?
来时竟还三番两次的强令我不得深入?
也真能看的起我?
还好,来时备足了火箭……
一想到火箭,胡保宗精神一震,猛然间又多了许多信心。
好家伙,这东西竟然这般厉害,竟连水都浇不灭?
李承志手里,怎么尽是这种稀奇古怪,却又让人头皮发麻的好东西?
悍卒又怎样?
除非这些和尚从里到外,全都是铁打的……
估计也是在顾忌火箭之威,法能只是约束各军军将,不得擅自散阵,更不得主动出击。
除此外,他还在猜疑,敌军之所以隔墙观火,按兵不动,莫非是诱敌之计?
身后一里之地,便是法王法帐,他半点都不敢大意……
要是胡保宗知道,非笑出来不可。
爷爷这哪是镇定,分明是怯敌……
……
叛军南营的犄角,就是州城西南两墙的交汇处。不知是怕被黑甲军冲溃后导致全军大溃,还是怕被乘机杀了,南营刚有异动时,这里的乱民就被法能全部移至了寨内。
被围了两月的州城,第一次见到城墙下如此肃净。
西南角的城头,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尽皆盯着不远处的那杆巨大的白虎军旗,激动的浑身直抖。
西方属阴,五行属金,自当合用白虎战旗,意合泾州之西的陇东郡……这分明就是陇东郡兵的帅旗。
更何况,帅旗一侧,另立一杆刺绣牙旗,上书一个佑大的“胡”字……
那陇东郡的主将,还能有谁?
胡始昌早已双眼腥红,气息狂喘,看了好久,才问着身边的佐官并长随:“胡重,看仔细了,那主帅,是不是保宗?”
“是浩溔公的孙郎君,仆绝不会看错……”
长随早已激动的热泪盈眶,“史君,老天开眼啊……”
何止开眼,简直天佑我胡家……
胡始昌止不住的颤了起来,头发胡子都开始乱抖,双手扶着墙,恨不得朝胡保宗喊上两声。
长随左右看了看,城下确实不再见乱兵、乱民的身影,不由的难掩激动的说道:“史君,见小郎军兵峰之威,那贼兵竟直接退避三舍,这分明是怯了战……
不若史君下令,尽快挖开城门,令州兵尽出……若与小郎君兵合一处,定能将僧贼大败……”
“史君,城门开不得……”一旁的安定郡守王禹惊呼一声,紧紧的盯着长随,眼睛里像是在丢刀子,“胡记室,你可记得昨日在北城,李怀德殷殷之言?”
这城门是那么好开的?
你那只眼睛看到僧贼怯了战?
那明明是在对峙,摆明是谁都奈何不得谁。
再说了,便是相比兵力,这黑骑也只有僧贼的一半,即便半骑半车,但也别忘了僧贼还占着地理……
胡重官小,说白了也就是个秘书的角色,不敢和王禹争辩,还想再劝劝胡始昌,却见胡始昌微一摆手:“城门还是不能开的……”
胡重不知兵事,但他又怎可能不懂?
大魏自立国起便战乱不止,各地造反频发,就似吃饭喝水一样,一年没个上百起,也有八十起。
因此治下自县而始便备有县兵,郡也有郡兵,州更有州兵,且兵员不少,最小的州,州兵也该在三千之数。
而兵权自然是由主官所掌,所以别说刺史,要是不知兵法,不懂军事,连个八品县令都当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