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横见他血流满面的模样,吃了一惊,故意咋呼道:“杨大官人,这是何故?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杨进把头一低,叹道:“兄弟到贵县勾当,一心奉公守法,作个良民。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没奈何,今天要请县尉大人替小民做主了。”
梁横正待开腔,忽然瞥见徐卫,脸色一沉,别是徐家老九在搞事吧?想到此处,便下意识地问道:“杨进,你且说说事情来由。”
杨进当下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述一遍,恨不能将自己说成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寡妇,听得徐卫等人冷笑不止。
梁横听罢,半晌无语,徐家老九这几年没少惹祸,但说破大天去也只是些寻衅滋事的鸡毛蒜皮,自己看在他爹和他哥的面上,没跟他较真。可那徐太公两父子都是榆木脑袋,这么些年来连根毛的表示都没有。这回惹是再放过徐卫,那徐太公还真以为我怕了他。
“大人?”杨进见他半天没反应,忍不住叫了一声。
“拿人!”梁横突然一挥手。手下的公人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还顺口问道:“拿谁?”
“愚货!徐卫妨害地方,闹事伤人,立即捉拿法办!”梁横吼道。公人们跃跃欲试,却迟迟不敢动手,那徐卫是个没头没脑的浑人,若是逞起凶来……
梁横见此情景,怒喝道:“娘的,叫你们拿人!”
两名衙差这才硬着头皮向徐卫走去,杨彦马泰一见,横在徐卫身前,摆出一副“谁敢动他一根毛的架势。”
徐卫推开杨彦,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说我妨害地方,闹事伤人,证据呢?”
“证据?哼!”梁横一声冷哼,“这满堂的人都是证据!”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因为在他看来,在这夏津县,除了知县相公,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说了在场的人都是证据,那就没有一个敢替徐卫说话的。
徐卫环视一周,沉声问道:“有谁看到我妨害地方,闹事伤人的?”
这一来,许多人心中都打起小鼓了,妨害地方应该不会被砍脑袋吧?这么说来,徐卫就算今天被逮了,也还有放出来的一天,如果现在指证他,将来难保不会引祸上身,罢了罢了,咱小老百姓惹不起这些人呐。
见满屋子的人鸦雀无声,梁横脸色铁青,娘的,一群贱民!草包!他徐卫算个屁!他老爹当年是做了个都虞侯,正五品军官,可冒犯了上头,早就被迫因伤致仕了。下了台的官还算什么玩意?老子从来就不鸟他!这帮蠢货,窝囊废!怕得罪他,就不怕得罪老子?
气归气,可梁横终究当了这么多年县尉,什么烂心肠子没有?片刻之后,狞笑道:“有谁没看到徐卫闹事伤人的,站出来!”这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笑起来,那脸的肉瘤似乎也在跟着颤抖,更没有人敢开罪他了。就连那些平时跟徐卫称兄道弟的人,也紧紧低下头去,心说道“徐九,别怪兄弟不仗义,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杨彦一见,急了,跳着脚骂道:“你们这帮龟孙,平时一个个义薄云天,现在怎么不吱声了?王三,**你大爷的,你他娘的是不是个爷们?张平,滚你娘的蛋,你被人吊在树上揍个半死,你他娘的忘了谁救的你?不是九哥,你他娘的早挂了!还有你,孙子,出了这个门,我……”
“行了!”徐卫厉声喝道,杨彦一张白净的脸气得通红,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那挨骂的人,羞得满脸通红,其中一个将心一横,大声说道:“我没看到徐卫伤人!”
凡事就怕有人带头,他一开口,又一个矮子接道:“徐卫虽然伤了人,但是大通赌坊有错在先,打了人家兄弟……”
“就是,人家来要人,他们还不放,赌输了还想赖账……”
“纯属道德问题……”
不能不说,这些“仗义直言”的人顶着巨大的压力。不仅会得罪梁县尉,还会招来街坊邻居的不满。可要是不说,就失了义气,叫人耻笑。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在不危及生命的前提下,还是讲讲义气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梁横铁了心要整治徐卫,整肯放他过去?恶毒的眼光一一扫过出头的人,突然从身旁一名部下腰间拔出佩刀,歇斯底里地叫嚣道:“拿人!”
“慢。”徐卫忽然叫道,随即伸出右手“我这个人从来不占别人便宜,杨进,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