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谅来,曲端在战报中。除了详细记述战斗经过之外,迎糊经略安抚使王似在金军向北溃退的过程中,他的部队根本没有按照都统制的命令,在治谷河和清谷河之间对金军进行堵截。在女真人溃退之际。王似已经把部队开到了华原县境内,离开战场四十多里!曲端认为。王似这种行为已经不是“作战不力”可以说得过去的,这是有意保存实力,坐视顽敌逃窜,必须要对耀州之战未能克尽全功负责。他要求两司,严处王似,将环庆兵纳入都统制直接指挥之下。
而对于秦凤路的兵马,曲端冉样不满。这支部队从凤翔府奔赴耀州会战,他体谅士卒劳顿,又兼兵力较少,因此派给秦凤之兵守卫侧翼的任务。但经过金军左翼拐子马三次冲击之后,这支当初由种太尉亲自培养的部队就出现溃退的迹象。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射杀溃兵,后果不堪设想。
总的来说,曲端这纸战报,一半叙功。一半指责。看得两司长官是一半喜悦,一半忧愁。喜的是终于将威胁京兆府的金军打退,忧的是各军之间如此离心离德,往后的仗还怎么打?
何灌交战报递还,侧看着李纲。如何,我先前的话没有错吧?西军种种跋扈行径,已经到了不可不整治的地步。这场仗,幸好是曲端力挽狂澜,否则照环庆王似这种作法。换作其他人统军,恐怕早就被女真铁骑给冲垮了。
李纲似乎没察觉到何灌的目光。俯想了片刻,对待命的康随道:“你休辞劳苦,回前线转告曲师尹。环庆兵有两万余众,仓促易将恐会导致祸乱。此战之中种种是非曲折,待战后两司自当查明。让他紧守耀州,切勿轻敌。”语毕,看向何灌,征求他的意见。
何灌对于李纲的说法还是赞同的,金军虽然一时溃退,但往后战局如何展还不得而知,这时候在前线军中挑起事端那是自取其祸。因此亦道:“宣相之言在理,你回去之后,传达两司的命令。告诉曲端。他是我制置司都统制,本就有总管全军之责,让他好自为之
康随对着二人一拜,匆匆离去。何灌当下也告辞离开,自回府邸。李纲拿了那道战报,忧喜参半,回到房中。倒杯残酒却怎么也喝不下去。先,这只是曲端一家之言。不能全信,事情终究如何。还要等诸司派员查证之后方能定论。其次,耀州一战是胜了。可定戎那里还僵持着,也不知种师中和徐家兄弟到底是个甚想法。定戎要走出了事,京兆便是覆巢之下,绝无完卵。
最后,让他始终放心不下的。还是河东。
徐卫出兵,自己鼎力支持,当初提点刑狱万俟商有一点说得没错。自己对徐卫寄予厚望,从财力物力人力各方面周济他,便是指望他镇住河东,护卫陕西。可现在。徐卫杳无音讯,金军却打到了关中。短短时间。已经连下河中府、同州、陕州、丹州、廊州,坊州等大批城池。西军将领们跋扈惯了,他们不会搭理这些事情,可自己是东京派员,就必须得对上头负责。到时候追究起来,这个黑锅,恐怕就要自己背了。
万俟商还说过,徐卫现在是招讨使,有临机先断,便宜行事之权。河东义军数十万都以他为尊,俨然独立于陕西两司之外,说这是一个危险的讯息。当时自己毫不为意,徐子昂的人品我还不清楚?官家御赐“忠勇徐卫”的大旗是打着玩的?可现在想想,也觉得有些担忧,河东情况本来就复杂,如果徐卫无恙。他手里有大批人马可供调动,再加上自己派出去的这路兵马
“断断不会!徐九必不害我”。李纲将手里那杯酒一仰脖喝了下去。
徐卫害不害他,谁也说不准,但李纲很快就现,他恐怕要背另外一个人的黑锅了。就在曲端献上捷报的第三天,可能也是康随带回消息的第二天,王似又派人送来一道报告。本来,李纲何灌都以为,王似多半是想为自己开脱。但一看才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王似在报告中说,金军败退以后,曲端说奉了两司军令,要紧守耀州,他自己不起兵去追击金军,却让秦凤环庆两路人马出兵。秦凤将贺师范,环庆将刘任忠两人领兵追杀女真人,在下邦县被金军伏击所败。引残兵回来之后,曲端以“畏死不前。为借口,杀了贺师范,将秦凤兵全部编入他的部队。刘任忠幸好是先回了环庆军的大营,否则也难逃一死。王似表示,曲端专横妄杀,借抗金之名,行扩张之实,与此人同战,无异于与虎同眠。现在耀州之战已胜,长安之危已解。他要引军回环庆布防去了。
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般,紧接着王似报告而来的,便是曲端指责对方擅自率军离开的报告。李纲拍案而起,一恨王似不硕大局,擅自出走。二恨曲端行事张狂,那贺师范是秦凤路的一名兵马都锋辖,处死这种级别的将领,…几治呼都不给两司打个。你是招讨使么。你有便骨行事助默”么?
李纲当即表示,要下令严厉斥责曲端王似二人。何灌大概也觉得曲端这事办得太过了,纵然你领军在外。军情紧急不及上报,可你处死了贺师范之后,怎么把秦凤兵全部编入自己的部队?你完全可以在都统制的权力之内,别置一司,专以管束秦凤人马,打散收编是什么意思?于是,何灌也以陕西六路制置使的身份在斥责曲端的命令上画了字。盖了印。
漳化,曲端大军营塞。
在收编了秦凤偏师之后,曲端麾下能战之兵接近四万余众,再加上新近招募的勇壮,总兵力六万余人。这种规模的大兵团,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支让人不敢小觑的力量。而战败金军之后他的威名大盛!坊州、丹州、嘟州各地百姓,因金军践踏,官军失利,纷纷结伙起事,举义兵抗金。此时,他们最好的选择自然走向曲端靠拢。二月下旬到三月初。耀州境内云集义军数万人,尤以孟迪、种潜、张勉等人率领的义军力量最大,各有数千至万的人马不等,都愿听曲端号令!
这日,曲端在集信将领张中享。张中彦两兄弟的陪同下,视察了向耀州靠近的各路义军。这些义军部队。虽然装备不行。又缺乏军事练。但作为百年屡兵之地,此地民风剿悍,乡间之民自幼习武,重义轻生。如果能善加扶持,无疑将会增加宋军力量。徐卫几次三番敢率一万出头的兵力跑到河东去,为哪般?不就是仗着河东几十万义军都听到他的么?
曲端一身鲜明的铠甲,腰里椅柄长刀,手提马鞭行在前头。不时有人向他致礼。都挥挥马鞭,算是回应。网打了胜仗。这位功之臣的兴致低收却不怎么高。原因无他。两司长官措辞严厉的斥责,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李宣抚和何少保好像没有完全放手让他干的意思。再加上王似不服他的指挥,擅自引军回环庆,让他十分震怒。
“大帅,卑职听说委宿引着大部金军,在定戎和种太尉,徐家兄弟对峙,一直也没开打,让人好生不解。”一阵之后,曾经被徐卫抓过的张中彦开口道。
曲端一声冷哼:“蠢货!竟让种师中略施卜计,把许多兵马引过了渭河,进不得进,退不得退!若我指挥金军,便是种师中又何足道哉?”他这话说得极响亮,便边四旁路过之兵都清楚听见。
张家兄弟着实骇了一跳,但素知大帅就是这个性子,也不以为意。张中享此时又道:“秦凤原本是五路强兵之,可种太尉勤王之役带走一部,如今又折一部,想来无甚作为。廊延张深被金军击回延安府困守,环庆王似又引军回巢。泾原徐义德屯兵定戎,至于熙河,路途遥远指望不上。这数来算去,两司长官所能依靠的,只有大帅了。”
他这句话本是奉承长官,以讨其好。可听在曲端耳里却全没那般服贴的感觉。若不是我击退金贼,长安城怕是已经失陷了,杀他个贺师范又怎地?收他秦凤几千兵又怎地?值当两司严令斥责?
“可两位相公却不见得记大帅的好啊。”张中彦接过话头道。
张中乎听了这话,立刻狠盯兄弟一眼:“这也是乱说的么?”
张中彦看了曲端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地缓步前行,又道:“哥哥。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又打甚么紧?大帅原在陕华,两司长官给调入京兆作个都统制,听着光鲜,实际呢?几路帅守谁把两司放在眼里?若不是大帅苦心经营,拉扯部队,耀州这一仗能打胜么?说句难听的。若是将金军赶出陕西去,几路大帅只图自保,怕是还坐他们的位置。而我家大帅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