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安静地坐了没一会儿,就耐不住跑到船头看风景。
不远处有一只小船,年轻的父母带着七八岁的稚子来划船游湖。男子双手执浆,笑看妻儿,平凡的面容也因爱意流露而显出光彩来。清秀的女子则端坐船头,不时回眸浅笑。他们的儿子趴在船沿上,将小手伸进水中,欢呼一声“快看,水里有鱼”,惹得父母爱怜笑他。
嗯,平凡但温馨的世俗生活啊。倾心有些被感动了,恬然含笑。
她在船头看风景,殊不知别人也在看她。
缓步踱到她身边的四阿哥,从未见过她如此温柔的眼神和笑容,微微一怔,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温柔起来。静静站了一会儿,柔声问:“看什么这么入神?”
“四爷见了么?前面那只小船上,一家三口多幸福。他们的生活肯定没有四爷富贵,四爷却肯定没有人家的宁静和开心。可见幸福这件事跟物质水平和权势地位没有多大关系啊。”
四阿哥静默了,若有所思地看着船上那三人,又回头来看倾心,缓缓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如果没有人为他们撑起一方宁静的天空,他们又何以得享天伦?岂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还是要有人舍弃小家之乐,宁为大家奔波。”
倾心还是第一次在四阿哥说话的时候,如此认真安静地注视他的眼睛,突然发现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分明有一种甘为天下苦的磊落与坚持,不由朝他会心一笑。四阿哥深邃的眸底涌上笑意,却突然面色一变,说了声:“糟糕!”
倾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刚才还在船上戏水的男孩不知怎么掉进了水里,正在扑腾,他的父亲跳入水中救他,却显然不是很会游水的样子。倾心匆匆喊了声:“先生,救人!”即一拍船栏,借力跃下,贴着水面掠了过去。
团团打转的小船上,只余下惊恐喊叫的妇人。倾心本想在船上落脚,将落水者拉上来,又怕小船承不了太多人,只得直接踩入水中,去拉正往下沉的男孩。谁知着急之下,一口气没稳好,反被男孩拖入水里。电光火石间,一道月白的人影飞掠而至,一把捞起倾心,倾心见是八阿哥,忙想叫他救孩子,转眼却见邬思道已捞起男孩,飞掠回游舫。
八阿哥将倾心小心放到甲板上。倾心顾不上浑身湿透,见邬思道正拍打男孩背部,想促使他吐出呛住的那口水,却没什么效果。连忙奔过去,将男孩放平,双手按压他的胸肺处几下,捏住他的口鼻,低头给他做人工呼吸。谁知唇刚刚碰到那孩子,两肩即被两只手大力捏住,生生将她拉起来。她抬头,四阿哥和八阿哥一人握住她一侧肩,却都不看她,只互相对视,神色莫辨。
关键时刻,搞什么?倾心恼火地想挣开,奈何这两人都是牛脾气,偏偏都不放手。正在僵持中,突然男孩“哇”地一声哭出来。原来,邬思道已推过他的心脉,逼他吐出一大口水,缓过了气来。倾心松了口气,才觉出一身浅鸀春衫已然湿透,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寒战。四阿哥皱眉,沉声道:“还不快进去换衣服。”
一旁着急观望的依依赶紧上前,八阿哥这才松了手,朝她微微一笑。倾心自跟了依依进内舱,听得身后八阿哥给四阿哥请安,以及十三给八阿哥请安的声音。这一家兄弟还真是奇怪啊,刚刚好像水火不容的样子,转眼就一片兄友弟恭啦。
待得倾心换了衣服,擦干头发出来时,男孩已经被送回他父母那里。一家三口千恩万谢地走了。另有一只华丽的游舫靠了过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从踏板上跳了过来,十阿哥大声问:“八哥,倾心姑娘没事吧?”
八阿哥轻声回了他句什么。一群人忙着见礼。倾心突然不想出去面对这么些人。一边陪她的依依“扑哧”笑了声,说道:“认识四爷也有几年了,还从未见他这个样子。”见倾心疑惑地看她,抿嘴一笑,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些气极败坏。我还真担心你即便安全救人回来,也会被他扒层皮呢。”
倾心回想四阿哥刚才铁青着脸的样子,确实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吓得吐吐舌,更不想出去了。可是那些人却掀了帘子进来,说是兄弟们难得有闲,出来游湖都能凑到一起,说什么也要喝酒乐和一下。
倾心见躲不过,挨个儿上前行了礼。大家重新坐下。自有下人温了酒上来,酒筵热热闹闹地开场了。席间,一向大大咧咧地十阿哥不忘嘲笑倾心,说她是救人不成,反变落汤鸡。倾心气恼地瞪着他,她巴不得大家快快忘了这回事,这人偏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