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七流</p>
对于医生来说，每天连轴转做手术，是常有的事。</p>
因此，半夜接到主任电话让他回去加个班，陆言也没什么意见。</p>
毕竟他的手术水平是全医院公认的好，因为年轻，会的新术式也多。每逢有疑难杂症，主任总喜欢让他来搭一把手。</p>
但今天这个手术，似乎有些不同。</p>
一直到进手术准备室了，陆言都没有看见患者。至于自己要做什么手术，也不太清楚。</p>
这显然不合常理。</p>
手术准备室里，陆言换着手术服，听其他人窃窃私语。</p>
“沿海地区好像又出现了污染病……”护士长的表情忧心忡忡，“专家说，污染病是因上世纪东岛把核污染废液倾倒进太平洋，人类受到核污染而产生的基因病。如今h市已经封锁了。幸好这种病只出现在沿海地区……”</p>
陆言道：“不止是沿海，内陆也有。原因肯定不止是核污染。”</p>
“啊，陆医生怎么知道的？”</p>
陆言平静地陈述：“我父亲也患上了污染病。畸变症状出现的第二天，有关部门就把他带走了。”</p>
陆言还记得那是冬天。父亲的脑袋异常地肿大起来，像是一个注水的足球。脑袋后长出的肉瘤上面隐约浮现第二张脸。</p>
那是他人生里最开心的一天。</p>
“……抱歉。”小护士低下头。</p>
陆言宽慰她：“没事。我不在乎。”</p>
同在一个手术室的李医生环顾一圈，有些神经质地掏出手机。</p>
“我朋友是记者，刚好就被派往h市。这是他半夜发给我的。”</p>
陆言忍不住把头凑近一看。</p>
视频里画面很是颠簸，看角度，像是偷拍。</p>
镜头正对着地面，是夜晚，路灯亮着，军用防爆盾泛出一阵冷光。背景隐约有哭喊声和枪声。</p>
镜头缓缓上挪。</p>
当看清楚被枪指着的东西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p>
“那是……什么东西？”</p>
在陆言的认知中，污染病导致的畸变通常表现为身体畸形，譬如长肿瘤、骨骼弯曲、大脑发育异常……但是起码还保留着人形。</p>
然而，视频里的东西，很难判断还是一个人。</p>
昏暗的灯光下，隐约有个人形站在写字楼门口，这个东西没有脑袋，一根根触手从它脖子里喷涌而出，整个人像是一棵长势奇怪的树。</p>
这些触手向四周蔓延，每一根触手的末端都挂着一个死人。血滴在大理石板上，发出了可怕的滋滋声。</p>
“——准备！集火！”</p>
一名军官吼道，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对未知的恐惧。</p>
激烈的枪声响起，子弹密集的像是在下雨。</p>
这些弹药贯穿了怪物的身体，一朵朵血花爆开。它的躯体几乎被轰成了烂泥。</p>
怪物倒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声息。</p>
视频里有人问：“结束了吗……？”</p>
但下一秒，那团触手挣脱了烂泥，缓缓往前挪动了一步。</p>
视频到此中断，一片漆黑。</p>
手术准备室内，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寂静。</p>
“这是在拍戏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位住院医表情不屑，“裸眼3d吧，做的挺好的。”</p>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畸变人出现也有好几年了……虽然每次都影响不大，但是……”</p>
李医生脸色苍白，只是抱着自己的胳膊，一个劲摇头。</p>
……</p>
陆言并没有发言，他名字里带个“言”字，却是出人意料的寡言。</p>
他正给自己套着腈纶手套，准备室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p>
主任带着三个陌生人走了进来。</p>
只瞥了一眼，陆言就意识到一件事：这些人肯定是军人。</p>
他们身上有很重的煞气，身形笔直，一举一动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p>
主任一张脸总是乐呵呵的，跟个弥勒佛似的，如今表情却沉重的吓人。</p>
他环顾一圈，厉声道：“手术衣不够，把三级防护服也套上！”</p>
年轻的住院医一愣：“这么严重？难不成是埃博拉？”</p>
主任身边，一位青年率先站了出来：“打扰一下。我是林司南。这次的病人是我的队员。他在h市解决污染物的过程中不幸患上污染病，我们希望能用手术的方式切除他的病变部位。在此之前，需要诸位签一个保密协议。秉着完全自愿的原则。”</p>
小护士怯生生询问：“……是核污染吗？”</p>
林司南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是。如果可能，我也希望是核污染。”</p>
在场不少人都显得犹豫起来。</p>
救治病人是医生的天职，可是如果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免不得要掂量掂量。</p>
陆言询问：“在哪儿签？”</p>
主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保密文件。</p>
陆言匆匆扫了一眼，上面无非就是要求医生不能向他人透露手术内容，也不能留影拍照，更不能对外宣传。</p>
他十分干脆的签上了自己的姓名。</p>
最终，这台手术一共留下了三名医生，主任、陆言和李医生。两名护士。没有麻醉医生。</p>
除此外，还有一位特别的助手。林司南。</p>
手术室里本来是不可能进外人的。只是情况特殊，倒也没人多问。</p>
小护士苦中作乐地吐槽：“要是患者没救起来，这人不会掏出枪直接蹦了我们吧……？”</p>
林司南并没有穿军装，口袋高高鼓起，分明是一把枪的轮廓。</p>
手术室里灯亮着，手术台上却空无一人。</p>
一分钟后，两名军官用担架推进来一个圆形的金属舱。</p>
陆言忍不住看向了主任。</p>
主任一生救人无数，大名早就留在教科书内，然而这一刻，他的手却在轻轻颤抖。</p>
舱门开启，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寒气。</p>
病人被抬到了手术床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