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铃兰轻松的是,十月中旬十三阿哥跟着康熙出去了,这澄心斋里更是清净如水,连人的心情都能照出影子来。
但她没有想到,他还能中途回家,而且还在通往紫禁城的路上和四阿哥一起算计她:“四哥,咱们去澄心斋要好东西去。”
四阿哥一脸诧异,“什么好东西?”
他神秘莫测地笑,“你去就知道了。”
谁知两人刚绕过屏障,就听到里面一阵琴声,也不知是出自她们哪一个之手。正在猜想,还听得有人唱来: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月共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外面的人站在院子里,一时听的有些呆了。随后听得敦琳说话,也就更不往里面走了。
“今个儿怎么弹起这么悲伤的曲调来了?”
铃兰答,“悲倒也不悲,解脱了应该就算是喜。佛陀当日顿悟时,说不定就是这样笑着的。”
外面的两个人对望一眼,转过身出了澄心斋。
十三阿哥道:“没想到看似无情的人,说不定却是世上最有情的呢!”
四阿哥听他这么说,问道:“难道其中有什么缘故?”
十三阿哥沉吟片刻,“反正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
等他们两个从永和宫出来再过来澄心斋的时候,又听到敦琳说:“这个花瓶有些碍事了。偏偏颜色图案又不好,放在这里也让人觉着生厌。”
铃兰说:“怎么不好了?梧桐是好树,凤非梧桐不落,周成王不是还有剪桐封弟的故事吗?就我所知,这也算是吉祥物了。而且这花瓶更是好东西呢!我听师父说,有个萨克森国王,竟用自己的四个近卫军队换了邻国的十二个花瓶回来。”
敦琳笑,“听你说的好,那就搬到你屋里去,送给你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
铃兰说完,便抱着那花瓶掀开门帘往外走。
刚出来,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站在院子里,随即笑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十三阿哥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哦,我们回来有些事,办完就再过去。”
铃兰见他们来了,这才又退回屋内,见敦琳向四阿哥说生日的吉祥话,便也跟着说了几句。
十三阿哥在一旁问她:“东西呢?你准备了吗?”
铃兰有些不解,“什么东西?”
他一脸失望,“怎么偏偏又忘了?我们连中饭都还没有吃呢!”
铃兰这才明白过来,随即笑:“什么事哪能说风就是雨的?我的饭,那有的材料还得慢慢准备呢。这样吧,等公主生日的时候,就连你们的也一起补上,你看好不好?”
他勉强着点点头,“那……今儿个总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归吧?”
铃兰无可奈何地笑,“这真是奇怪了,你们这些富得流油的倒向我这穷人要东西来了。可惜我没有遇上隋炀帝,这可怎么办?”
众人一脸惊奇,“这与隋炀帝有什么关系?”
铃兰低头笑,“隋炀帝那么大的家业竟能挥霍得那么快,你们说他是不是天底下最大方的人?如果遇上他,就是扫扫他的屋角,说不定也能弄出大把银票子来。”
十三打趣铃兰,“这个太虚了,不算!你手里的花瓶,不是也值上三分之一个近卫军队吗?听来也不算低啊!”
铃兰笑,转头看四阿哥,“您嫌弃这花瓶低价吗?”
没想到四阿哥却笑着说,“很好啊。”
“那我就借花献佛了。”铃兰虚虚地把花瓶让了过去,原以为比画一下就算了,没想到他还真的接了过去。
十三阿哥见他拿了花瓶,这便叫道:“我的呢?要说也应该补上才是!”
铃兰微微一笑,“如果整个屋子里的人今儿个都要补上,那我以后岂不是要穷的过不下去了?”
就这一句话,说的他们都笑了……
十三阿哥在京城只呆了一天就又走了,澄心斋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
这天敦琳和帘秀又去了永和宫,屋里其余的几个宫女也在忙自己的事情。而铃兰也像往日一样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一刻也静不下来。
无奈地看了看小几上用坏的两根断针,她索性收了手中活计,移身下炕,准备到花房去看看那些从各处移植过来的花草。
谁知刚整了整衣服,还未及出屋子,就听见斋内的一位宫女道:“容贵人吉祥!”
等她出门一瞧,见一位身着水红披风的女子带着一紫褐色衣装的宫女朝她的方向走过来,等稍稍走近,原来竟是婉容。
铃兰一时间又喜又惊,快步上前按规矩给昔日姐妹请了个安。
容贵人见她这样,忙扶了她起身。随后又回头摒退身后的鸿泥,这才紧拉着铃兰的手到她屋子里来。
铃兰先让容贵人入座,然后拿起水壶为她斟了一杯崂绿。
坐下后,想起以前婉容说过“娘娘命”的话语,便笑着来到她身边:“奴婢给容贵人道喜了!”
婉容一听,脸面立刻上了红晕:“我们这么长时间未见,今日见了也不跟我好好说话,倒是先来打趣我。还算是什么姐妹!”
铃兰见她仍像以前说“姐妹”二字,这才到炕上和她对面坐着。
婉容说:“才两个月,你就又到这澄心斋来了。”
铃兰笑,“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是变的更快?你看,现在已经是贵人了,以往的事怕是昨日之风了。”
婉容听她这么说,忙拉了铃兰的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管我是谁,都会把你当成亲姐姐看待!”
铃兰闻得从婉容身上传来的甜甜桂花香,知道她仍戴着那只香袋子,心里还是一热。
婉容也顺着铃兰的目光朝自己的腰间看了看,问她:“怎么闻不到你身上的香味了?”
铃兰笑了笑:“我现在已经不戴了。”
“怎么了?”
铃兰淡淡一笑,“不想戴了。那你呢?现在可是主子了,光瞧瞧这通身的气派,就知道比以前好多了……”
容贵人轻轻地笑:“也就是那样吧。不过看着家里人一天天好过,我也该知足了。”
听过这句话,铃兰抬眼看了看她的眼眸,果然已不似以前见到的那般明亮,反而多出几分难以诉说的哀怨来。
铃兰见此,不由想起那宫廷戏中几十个女人抢夺一个男人的剧情,一股凉意蓦然来袭。但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借着续水之机换过话题,想了几个现代社会的笑话给婉容听。
婉容听罢果然很高兴,又坐了一小会儿,见鸿泥过来接自己回宫,这才依依告别铃兰出了澄心斋。
自此以后,容贵人无聊之时就常到她这里,说说话,聊聊天。她见铃兰总是呆在屋子里,也不跟敦琳公主到外面走动,就问她:“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你做事谨慎稳重,但也是个活跃之人,怎么现在反倒一味地静下来了?”
铃兰在现代是很注意运动健身的,保龄、游泳是每日必做功课,到了这里只是没有练习时机,不然她哪里肯这么乖乖地做起针线来?她笑道:“是人哪有不变的道理?特别是咱们这些处在这深墙大院的人,静下来了反倒是好事。”
婉容听了也不言语,只管站起来:“我不管你怎么说,今儿天气这么好,咱们还是一起出去走走,莫要辜负了它!”说着就拉起铃兰往外面去。
因为有铃兰在,容贵人也就没让鸿泥跟来。她们两个沿着一条小路慢慢随意走,不知不觉中便来到永和宫和延禧宫东侧的水塘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