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乱想着,三阿哥却起身走到屋内的琴桌旁,伸手拨弄出一段旋律来。她听着虽然好,但还是觉着这调子听起来有些哀伤。
过了一会儿,三阿哥缩回手,回头看自己身后的铃兰。她脸上的表情,让人感觉太过遥远,看起来比一根缠绕住千斤重量的细线还要玄虚。
两人都顿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正在静默中,屋门突然被打开,进来了七八个人,带头的却是一位戴着高帽的老太监。
这位太监一见到三阿哥,忙上前请安。
三阿哥“哼”了一声,然后问道:“翟公公,您老人家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啊?”
那个翟公公听三阿哥这么问后,忙陪笑道:“三爷,老奴这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过来的办事的。”
说完又正了正脸色,转过头对铃兰说:“你可是钱佳铃兰?”
铃兰傻了眼:“奴婢就是。”
“那……容贵人前几天的饭食,可是由你一手准备的?”
翟公公见她点头,面无表情地抬手示意后面的侍卫,让他们拖了铃兰出去。
三阿哥一见这样,忙走上前来:“翟公公,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可就要问铃兰姑娘了。容贵人刚刚小产了,前来诊治的御医说是因为慢性中毒的缘故……”
铃兰一听,觉得两耳轰轰作响,只差没晕过去。“天啊,那她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就想动身往翟公公那边去,竟然忘了自己的两只臂膀就在两个侍卫的手里,想动也动不了。
三阿哥也很意外,问:“翟公公,容贵人的事,不一定就与铃兰姑娘有关啊!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怎么就前来抓人了呢?”
翟公公笑,“三爷说的有道理。不过,老奴这也只是奉命办事,容贵人那里现在可是一团乱!万岁爷正在发怒呢,下旨说一定要彻查清楚,只要是相关人员一律都不能放过。”
三阿哥这才对铃兰说:“你放心,这些都是例行公事,只要与你无关,很快就会没事的。”
说完又对翟公公道:“公公,这位姑娘是我的熟人,还望您老人家能多多照应才是!”
翟公公见三阿哥说情,忙笑,“请三爷放心。听说这件事已交给德主子和宜主子一起审理,两位娘娘都是明理的人,自然不会冤枉的……”
铃兰现在浑身发软,别人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知道想:“怎么会这样呢?这个孩子可是婉容早就盼来的,这下可怎么受得了啊!”
一面想,眼泪也不自觉地出了眼眶往下掉,连是怎么被带入后宫暗房的也不知道。
现在是三月天气,虽说外面春意满院,但整个暗房却是阴森森的。铃兰身上虽然戴着紫琼血玉,但还是觉得身上一阵冷。
后宫的暗室是不允许皇子随便乱进的,所以十三阿哥就派了敦琳公主过来探望。
敦琳一进暗室,就隔着门窗看到呆坐在地上的铃兰,忙开口叫她。但铃兰听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才着急地又连着喊了几声。
铃兰自进来后,一直都坐在地上,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突然间听人叫喊自己的名字,这才连忙抬头。
一看是敦琳、帘秀她们,忙回神儿起身,谁知自己的两条腿早已麻木,没等站起来就又坐了下去。
见此情景,敦琳急切切地对守在这里的宫女说:“你们快把房门打开吧!”
管钥匙的宫女似乎很是为难,“公主,奴婢这也是奉命行事……”
敦琳忙笑,“怕什么,有什么事一律由我承担就是!”说着拿了那管匙人手里的钥匙,胡乱摸了一把就去开门。
帘秀见她慌慌乱开锁的模样,忙上前说道:“公主,还是让奴婢来吧。”
敦琳递了钥匙过去,一听见开锁的声音,就急忙着推了门进去,快步走到蹲坐在地的铃兰身边。
“公主,容贵人她现在怎么样了?”铃兰一见敦琳过来,就一把抓了她的手问道。
“不要担心。听说她已经醒过来了,除了情绪稍微有些不稳外,其余的都还好。”
铃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几乎倚靠在她身上,这才想着要站起身来。
帘秀在一旁,听铃兰“哎哟”叫出来,忙按了按她的膝盖:“先别急,我帮你揉一揉再起来。”
敦琳公主扶着铃兰的肩膀,而帘秀则轻轻揉搓着她的膝盖,好大一会儿,铃兰的知觉才又回来,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出这样的事呢?”
敦琳公主见铃兰问,忙捏着她的手说,“不要想太多,这是有人从中作梗。放心吧,这次关起来的人,不只你一个。十三哥说,这都是走走过场,你很快就会出来的……”
一边劝说着,一边轻轻地拍了拍铃兰的后背。
铃兰听她这样子说话,感觉从前到后真是委屈的要命,不由滴下眼泪来。
敦琳见她哭,忙取出自己的帕子。过了一会儿,见她略略好了些,这才又说:“你仔细想一想,有什么需要的,我好派人给你带过来。”
铃兰听了这话,不由破涕为笑:“真是的,你以为我这是在串亲戚啊!”
虽然这样说,但因为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所以就低语在她耳边说:“我一直都是易容,你还是帮忙把那个面霜带过来吧。”
敦琳一一应诺,临走前还再三叮嘱:“不要害怕。我明天再过来看你!”之后,又回头了几次才慢依依地走了。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帘秀就带着铃兰要的东西过来了。
“怎么连琴也给带来了?”铃兰看着安嫔的那把古琴,不由诧异着问。
帘秀笑:“这是十三爷特意交待的,他说怕你在这里无聊,就当是解解闷也是好的。”
铃兰一听,心里一阵欢喜,脸上立刻带笑。
帘秀一一交代着,“这个篮子,里面全是你平日里爱吃的点心。晚上如果睡不着就啃上几口。再想想,还有什么想要的,我明天再给你带来。”
铃兰此时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算了,别说了。我现在可是个待罪之人,哪里还敢要东要西的?”
帘秀忙安慰她,“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事由宜妃娘娘主审,之前你救过五爷的贝子,她应该不会为难你的。来,还是先把这碗热汤喝了,精神好了才能应付明天下午的审问。”
铃兰见帘秀如此厚道,不由出口说道:“帘秀,你对我真好,谢谢你了!”
帘秀微微一笑,“快别这么说,这些都是十三爷吩咐的。还有十四爷,一听说你出了事,在德妃那里说了多少好话。看看你,多有福气,有这么多人关心……”
铃兰听她提到这些,不由嗔道:“你真是的,我现在都已是这个样子了,你还要打趣人家。看我出去后怎么收拾你!”
帘秀听了笑,“真是没见过你这种翻脸比掀书还快的人!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放心,这里面没有搁你不喜欢的味料。”
说完,她见铃兰一口口把那碗汤喝完,又细细落落地说了一些话,这才离了这里。
铃兰望着眼前的一大包东西,又随眼看到那把古琴,想起帘秀刚才说过的话,眼前浮现出十三阿哥在高兴时伶俐开怀的模样,心里面顿时热乎乎的,连自己呆在暗房里也给忘了……
你加我等于爱
两个人不需要太多释怀
你用矜持换我的坦白
用心回报我的等待
你减我等于伤害
一颗心难免会感到无奈
我已准备好听你的安排
幸福悲伤一起爱
我愿意做你身后的影子
温柔投射出你的心事
我不愿许下山盟海誓
只希望彼此能相依相知
街灯投下两个人的影子
你用笑牵动我所有心事
两个人不需要太多解释
我的心刻上了你的名字
低声唱完这个,她不由叹了一口气。以前她在KTV练歌时,也没觉得这首歌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现在处于这后宫暗房之中,它却成了自己的爱情理想,人们所说的“天意弄人”,恐怕指的就是诸此之类的事情吧?
她想着想着,就又开始重新弹奏,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直到感觉手指有些疼痛才停了下来……
刚停下来,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抬眼望了出去,才发现竟然是碧默,这便忙放下琴站起身,隔着门窗问她:“碧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碧默笑,“我来了好一会儿了。”
“呀!我真是……”话未说完,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十四阿哥也在外面不远处站着,遂收了话语,隔着狱栏低声问碧默:“后宫暗室,他怎么也能进来?”
碧默笑,“其实是他求德主子的。我又求他带了我过来,不然凭我的身份,哪有可能进得来呢!”
铃兰听过,脸上的笑顿时凝滞在一点。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她才恢复常态,对着碧默挑起右边的嘴角,轻轻笑了笑。
也许是在暗房的缘故,也许是十四阿哥也在一旁的缘故,铃兰和碧默之间的话语也带上了公式化的味道,竟不似平日那般顺畅,就像乌黑柔软的长发在梳理中突然多出几个小结一样。
最后,碧默又笑着宽慰她:“铃兰,你放宽心,好好保重!”
说完,她依依不舍地出去,留下铃兰和十四阿哥在里面静默无语。
看气氛如此尴尬,铃兰先顿了顿嗓子,“十四爷,谢谢你肯带碧默过来看我。”
“这没什么,反正我也想过来看看你。”
“嘎?”
听了这个,铃兰的脖子立马变得僵直。见他往自己这边靠过来,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忙笑着说:“这里太冷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谁知话未说完,他就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铃兰,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你出事的!”
幸亏铃兰此时嗓子里面没有东西,不然肯定被噎的够呛。她怕他也像十三阿哥之前那样对她来个强吻什么的,连忙抽了手退后,“谢谢你。”
说完又笑:“十四爷,这里实在有些冷,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别让碧默在外面等的太久了!”
她低下头,也不再看对面的那个人。直到他的靴子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门锁在外面“嗒”的一声落上,这才发现脸上的眼泪早已流到了自己嘴角,又苦又咸……<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