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吃东西的呼噜呼噜声音中，弟弟手上拿着糊糊，走到他面前，举着：“哥哥，你也吃。”</p>
“别理会他！咳咳，他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脸上都泛着油光，准是自己吃独食了，咳咳！”</p>
“你少说两句吧，现在里里外外全靠他撑着，他才多大，也不容易。”母亲忍不住劝了两句。</p>
那病痨鬼就气得半死：“你是暗里说我是个吃白饭的废物，咳咳你个不要脸的娼妇，卖笑的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跟人勾搭好了……”</p>
少年郎看着羞愤的母亲，流着眼泪，窝囊的病痨鬼，一边喘不过气一边赤着脸，粗着脖子在那骂。</p>
他只要躺着床上就好了，倒是有得是精力去骂人，他却没有这样的情志，今天去做了剩下的农活，雇主把他当牛使唤，才得了一升带壳的粮食。</p>
后面还吃了李郸道一粒丹丸，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五百钱不是那么好赚的。</p>
把他卖了，或许能够值当这么多，从来卖苦力换粮食的他，很是清楚什么是等价交换。</p>
既然快死了……</p>
少年郎斜眼瞥了一眼那个病痨鬼，然后吞了吞口水。</p>
“哥哥。”弟弟稚嫩的声音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p>
少年郎立马眼眉低垂，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轻声细语的问道：“怎么了。”</p>
“不要走好不好。”</p>
少年郎诧异：“你怎么会觉得我要走呢？”</p>
“我不知道。”弟弟摇着头，却死死的拉着他的衣角。</p>
“我不走的。”将弟弟放到干草芦絮铺的床上：“今晚我给你们讲故事吧。”</p>
“嗯。”</p>
夜里三更刚过，少年郎便睁开了眼睛，李郸道吩咐他鸡叫第二声，到河边桥上等他。</p>
弟弟妹妹已经睡着了。</p>
就连着病痨鬼都没有咳嗽声了，老鼠的悉悉索索，可惜的是，这里也没有它的粮食。</p>
等着鸡叫第二声，天未蒙亮，少年郎默默的下了铺。</p>
轻轻的走出房门。</p>
“你今天还会回来吗？”</p>
一道声音响起。</p>
是那个病痨鬼，他发现了，可是没有破口大骂，相反十分亲切的，这让少年郎感觉很是不习惯。</p>
他没有回答，顿了一下身子，发现病痨鬼没再出声后，冒着夜色，就着春寒，朦胧的微雨，单薄的身子就这样消失不见了。</p>
病痨鬼的咳嗽响起，他忍不住了，但却并没有警醒任何人，他一向如此。</p>
他是故意每天恶语相向的，他就是希望有这么一天。</p>
少年郎养不起这一大家子的。</p>
他一个人出去闯荡的话，还能活一个。如今这世道，人命不值钱的，总是要取舍的，重情义的人会吃亏的。</p>
绝情寡义的人才能风生水起。</p>
可是等到第三声鸡鸣，少年郎的弟弟突然惊醒，眼前哥哥已经不见，顿时红了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哥哥，你不要走，你不要走。”</p>
“孙儿走啦？”奶奶平静地道：“这样的早，他要去哪儿啊？带了衣裳没呀？干粮有没有啊？”</p>
又是女人的哭泣声，和哄着孩子的哽咽。</p>
这个夜晚，好像格外寒冷，却谁也没有冻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