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潜看着小妻子侃侃而谈,并非是要拿他取笑,而是很严谨的为他分析病症,方才的一丝尴尬也消失无踪了。在宋潜看来,夫妻俩说这些也是正理,他不该觉得羞窘才是。
“小玉,穆世叔给我请过几个大夫,也是说受了风邪,吃的洗的方子都开过,老也不见好,我这心里头也着急得很……”
“别着急别着急,这病是越急越上火,好不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平心静气,摆正心态……呃,就是要放宽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对不对?”
宋潜忍不住笑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话倒有趣!”
咦,难道这句经典名言还没面世,咱一不小心就走在了时代的前列?作为一个穿越者,这种事也是难免的了,不去管它。小玉继续说:“吃药固然重要,但平日里的护理才是最要紧的!”
“护理?”宋潜一时没听懂。
“对,护理!比如说你穿的衣服、被褥,都要常洗常换,而且洗了以后最好还要用开水煮一煮,高温消毒……消去疮毒,懂吧?开水煮过,再放在大太阳底下晒干晒透,不能偷懒哦!你知道你为何长脓包总也不好吗?”
宋潜听小玉说得头头是道,不像胡诌,他听的入神,追问:“为何?”
“因为你现在穿的衣服睡的床褥用的手巾上,都染上了疮毒,你身上那些脓包一破,里头的黄水就是最毒的了!黄水流到哪里,毒就去到哪里,即使吃药起了点作用,也很快被源源不断的疮毒继续感染了,当然好不了。你勤换衣裳,勤用药洗身子,才能好得快!还有你这头发——”
小玉指着宋潜垂到面上的头发说:“你脸上老也好不了,和整天披头散发有莫大的关系。你知道头发会分泌油脂吗?”她看到宋潜皱起眉头,就换了个说法:“头发不洗就会越来越油,是吧?”宋潜点点头。
“这些头发上的油,会吸来很多恨多的灰尘,肮脏的灰尘又被你的长发带到脸上,和你的脓疮接触以后,本来就很脆弱的脓疮被那么多脏东西碰来碰去,你说这样会对治病有帮助吗?”小玉尚未掌握用古代人的语言说话,她尽力向宋潜解释为何不能把头发披下来。
这一点小玉在现代的时候是深有体会,她本人也曾因此受害不浅。有些女生也和她以前一样,喜欢留厚厚的齐刘海,长长的披肩发,然后遮住长痘的大半边面孔,看起来好像是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保护了自己弱小的心灵,其实对治痘一点好处都没有,还是长痛不如短痛,把头发全部梳起来露出面孔,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小玉也是经历了惨痛教训后才学乖的,眼看着自己在古代唯一一个依靠也犯了这个错误,她没道理不告诉他。
小玉独自在房里的时候,细细想过自己日后该怎样在这时代活下去。一个毫无谋生能力的弱女子跑到外头去,显然是不现实的,她该怎样养活自己呢?既然和宋潜成了名义上的一家人,宋潜这人看起来也算不错,就先在这儿住下吧!
要是宋潜生了别的病,小玉还真的不一定能帮的上忙,治痘痘,总还是在她能力范围之内的——问题是古代可没有四环素红霉素这些西药,唉,从长计议,慢慢调理着先吧!
“对了,天成,头发也要常常洗,知道吗?”小玉当老师当得久了,哄孩子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就流露出来,显得有些老气横秋,宋潜微感奇怪,但没说什么,只觉得小玉在真心关怀他的病情,心中又是一暖。
“好的,小玉,你怎么懂这么多?”宋潜问。
小玉眼珠子一转,说:“我们未出嫁的女儿家,常常在一处谈论养颜的事情,你们男人是做大事情的,这等小事自然没我们清楚了,不足为奇。”
她说话时,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的假新娘身份。该不该对宋潜说?要是现在不说,异日他从别人口中得知,会不会觉得被人欺骗了……
师范大学课程里心理学是必修课,小玉读书时门门都是优秀,从来都不会是及格万岁的信徒——人家搞对象,她孤家寡人,不读书干什么?心理学这一门课程她学得很好,又当过几年老师,自问对揣摩别人的心理略有心得。如今,她是宋潜唯一的家人了,要是他对自己感情越来越深,那时突然被告知自己是个假货,可以想象他会多么的痛苦。不行,这事不能拖!
哈姆雷特说:“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而对于小玉而言,说,还是不说?这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说,是一招险棋。她毕竟“初来乍到”——不论是对这个时代还是对宋家来说,都是如此。虽说宋潜看起来是个君子,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他誓死维护礼教正统要把她退回去换个真的回来怎么办?退回去还是好的,谁知道这二年找个假新娘代嫁是不是要判刑啊?想到书上写的那些古代刑罚,小玉的身上就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不说?就是埋了个定时炸弹,小玉这人自觉城府不够,老是揣着这么一个大秘密过日子,她怕自己会得神经衰弱,更怕一旦被曝出来,宋潜经受不住这个打击——换谁谁受得了啊?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是早死早超生,还是能拖一天是一天?难哪!
“小玉,你在想什么?脸色忽青忽白的。”宋潜关心的看着小玉。